叫管家去傳話潘師爺。一面回頭又對狄公說:“明天一早升堂,我在公堂上另設一張案桌,準備下令籤傳稟、硃砂筆.驚堂木,請年兄坐一旁相機助審。”
狄公笑領道:“若這樣,就十分好了。”
狄公告辭了滕縣令,當夜便歇宿在衙裡。滕老爺視作貴賓,一聲吩咐,衙役奔走奉承,自不必說。
夜闌人靜,狄公背靠在坐椅上,獨自慢慢地品著茶。他從衣袖中拿出坤山吹藥粉的竹管,輕輕嘆了一口氣,放在桌上。他應該早想到這種可能了,那侍婢在整個混亂過程中一直在睡,甚至滕侃把大花瓶碰倒,打碎在地上她都沒有醒過來,還有滕夫人那平靜安詳的臉——這些事實早提醒了我,她們已經昏迷了而不可能是某種巧合。滕侃也沒有精神狂亂的症候,他是被坤山吹在梳妝室裡的蒙汗藥粉尊倒的。滕侃第一次從那半開著的房門看見滕夫人時,她已經死了。
狄公模模糊糊聽到街上傳來敲四更的梆子聲。天就要亮了,他想反正是睡不著,便站了起來在那雅緻的書架上抽出一函用砑紅銷裝幀的書冊,開啟一看見是滕侃的詩集的增訂本,裡面每一頁都用五色光滑的斑石紋紙精印。他喟嘆了一聲把它放回原處
…
第十六章
天剛亮喬泰就來報告,狄公正在梳洗。他一面梳理他的胡於,一面聽喬泰說。“排軍和秀才都已捉到。抓人的時候,氣氛甚是緊張。一時間看去象有一場惡鬥。禿子和一幫賭徒都已操刀在手,準備保衛排軍。但排軍向他們吼道:‘我告訴過你們幾回了!誰叫你們動刀子的!我走了,禿子接替我。’然後,他讓番役用鐵鏈套了脖子。”
狄公點了點頭,說道:“你現在去衙廳後院率一匹馬到北門外滕夫人姐姐的莊子裡走一趟。問一聲騰夫人的兩個妹妹住在什麼地方。你回來的路上到一家絲綢鋪去買兩匹上等絲綢,明說是做衣料用的,你拿著十兩銀子去。如果你回來時我還沒有退堂,你就到公堂上來找我,順便也看看審訊的情況。”
喬泰急忙辭了狄公去後院牽馬,他非常希望早點趕回來看看審訊柯夫人。
狄公匆匆喝了一杯熱茶,便去找潘師爺。潘師爺告訴狄公滕縣令已決定將今天審訊的一應事務都委託他料理,縣令自己則幾乎是出來應應景了。
狄公問他:“關於我們發現柯興元的屍體的證詞你寫完了麼?”
潘有德從衣袖中拿出一卷紙交給狄公,狄公展開仔細地從頭至尾看了一遍,修改了一些句子,把發現柯興元屍體的主要功勞歸於潘有德,然後在證詞上簽字,蓋了私章。說道:“今天審判分兩堂進行,滕縣令將審坤山,我本人審柯夫人,最後滕縣令同我一起審冷虔。這兒是兩張批子,均為三百五十兩金子,約是冷虔偷挪柯興元贓錢總數的七成,你將領取人的名字填上柯家的繼承人,因為這筆錢依律應歸他的子女所有。”
他又取出喬泰從坤山那裡查繳來的那個沉甸甸的包袱,將它開啟,說道:“這裡是四條金錠,正好二百兩金子。是坤山從柯興元的銀櫃裡偷走的,把這筆錢也轉到柯家。還有三百兩在天雨金市裡存著,也是冷虔的贓錢,先將它沒收了,在適當的時候也轉到柯家去。”
潘師爺收下了批子和金錠,寫了字據。一面帶著感激的微笑說:“你抓住了罪犯,又追回了所有贓財。你怎麼可能在這樣短的時間內做成這些事呢?狄老爺真是可敬可佩。”
狄公不無得意地微笑了一下。衙役捧來了烏紗官帽和一身淺綠色公服。
狄公穿戴畢,進了早膳,便到衙廳後堂拜會滕縣令。滕縣令也身穿一件淺綠色官袍,頭上一頂烏紗帽,與狄公一般打扮。
衙堂上一陣擊鼓,接著三聲鑼響,鑼畢,八名街卒吆喝著列立兩廂。滕縣令手挽著狄公走出那幅繡著獬豸的帷幕,一升上高臺。狄公與滕縣令長揖稽首,遜讓就座,狄公的案桌放在滕縣令的右首。
縣令滕老爺的太太被殺、柯興元家裡搜出柯興元的屍體。柯夫人被拘捕等等訊息早已傳遍了全城。公堂下的廊廡上密密麻麻地擠滿了看審的人。滕縣令宣明公堂守規之後,便喝命帶偷盜殺人犯坤山上堂。
坤山被帶上堂來,去了枷鎖,跪倒在地上、左腳踝處已經縛了綁帶,夾了板。看見坤山這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狄公記起了他們第一次見到他時,喬泰對他的描繪:一條剛從毛殼裡爬出來的令人作嘔的小蟲。
姓氏、身份驗報完畢,坤山就照著狄公昨夜教他的供詞背了一道,稍有點接不上茬時,滕縣令便湊著關節處動問幾句。坤山供畢,書記錄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