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部分(2 / 4)

是你自己真實歷史的發揮。我親眼看見梅夫人的兩枚耳環上都嵌鑲著亮光閃閃的藍寶石,手上還戴著一顆藍寶石戒指。——你將藍寶石從海棠院裡贖出,後來你窮了,她便又改嫁了梅亮。儘管如此,梅夫人仍是你的舊好,你的情婦,你們藕斷絲連,幽會出約,梅亮並非死於不慎的意外,而是被你們倆合計謀害。兇手正是你何朋!

“你們的姦情被梅先生半夜撞破時,你動了殺性,用書桌上一方龜形端硯砸碎了梅先生的頭顱。然後你們偽裝現場,製造梅先生不慎墜下樓梯的假象。那童謠對你竟很有神秘的作用,你深信不疑梅先生‘失其床’而死——梅夫人與你犯奸,正意味著他的 ‘床’被你竊了。而你殺了梅先生之後,乃真正感到最後一個‘失其頭’的恐怖了。梅亮‘失其床’,葉奎林‘失其目’,如果童謠確是靈驗的話,你這個‘何’便要‘失其頭’了——郎被斬首砍頭了。”

何朋輕輕嘆息,不發一言,緊閉了雙目,平靜地聆聽著狄公滔滔不絕的解析。

狄公問道:“何朋,本堂說的這些可是事實?本堂可以明白告訴你,梅夫人並未供出一點內情,她咬定是她親手殺的梅先生。——她說她對梅先生的虛假的殷勤和體貼感到厭倦,感到煩惱和痛苦。”

何朋猛地站立起來。喘著粗氣問道:“她在哪裡?她此刻在哪裡?”

狄公淡淡地說:“她供認了自己的罪行後便死在公堂上了。那蘆蓆遮蓋著的便是。 ——獄醫已經驗過,見是犯了時疫,早已不可救藥。”

何朋轉過身子,圓睜著環眼,嘴唇一翕一翕,但沒說話。

這時列闕閃閃,遠處傳來隱隱的雷鳴之聲。

何朋輕輕呻吟了一聲,強抑住狂亂的心潮,跑過去將蘆蓆一角掀起,露出梅夫人一條細膩柔滑的手臂。何朋眼中噙著淚花,輕輕撫摸著那手臂,又將梅夫人手指上的藍寶石戒指摘下吻了一吻,戴在自己的小指上。他站了起來,望了狄公一眼,臉上的肉抽搐著。魁偉的身軀蹣跚踉蹌,象要倒下一樣。

他終於開了口;“狄老爺,這枚戒指是十五年前我送給她的,請求老爺允許我戴著它去西天。”

他低倒了頭無限深情地看著這枚戒指,口中唸唸有詞:“藍寶石,藍寶石——這並非巧合,曾祖父的藍寶石被人拐騙而逃出柳園,我的藍寶石由於我的貧困潦倒而被迫辭別柳園。”

“她嫁給梅亮後,梅亮的萬貫家財並沒有給她帶來真正的幸福。一天她苦苦哀求我,要我寬恕她當年鼠目寸光貪圖富貴,她要與我重續舊好。她說即便是從此荊釵布裙,啜菽飲水也自心甘,強似在梅府受罪。並說她已遣放了家中所有奴僕,京城裡又發生了癘疫,梅亮天天要去廣成倉辦糶糧放賑事宜,我倆正可以重溫鴛夢,繾綣纏綿一陣。後來,她又說要與我帶了金銀細軟一同逃走,到遙遠的地方做長久夫妻永不分離。”,

狄公打斷了他的話:“梅亮死的那夜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何朋仰起頭來,痛苦的表情漸漸緩解,他的臉上泛漾著一層淡淡的紅暈。

“事情很簡單。半夜梅亮闖進了花廳東廂房。我們正沒奈何處,梅亮先開了口。他說:‘你們悄悄一同離開長安吧!我決不干涉。你們在一起或許是對的,我可以資助你們盤纏’,藍寶石對我叫道:‘殺死他!我不需要他的憐憫,只有你才有資格憐憫我、寬恕我。屈辱的日子我受夠了,他不僅沾汙了我的身子,而且沾汙了我的靈魂。’

“十多年的羞辱一齊湧上心頭,人說惡向怒邊生,我被她這一番話激起了殺性。當即我便上前一把揪住梅亮的衣領,掄起一方石硯向他頭上砸去。砸碎了梅亮的頭還不解恨,又朝他的背脊、胸前狠狠踢了幾腳。

“接下來是如何處置這老鬼的屍體。她說,看他身上衣褲凌亂,頭殼破裂,不如順勢將他拖到花廳的青石樓梯下,就說是他不慎失腳墜跌下樓梯而死。——當然,我們還佈置了疑陣,假造現場,意圖迷惑官府。——我想這些供述也差不多了吧,左右是‘失其頭’了,此乃天意,豈能躲避?”

四名黑袍黑帽兜的收屍隊走上堂來,將蘆蓆卷裹緊了梅夫人屍身,抬下堂去。

何朋面色陰鬱,神情恍惚。兩眼射出一種憂鬱痛苦的幽光。

通姦殺人,依律擬斬。何月在供狀上畫了押。狄公在陶甘遞上的判狀上硃筆籤批,蓋了大印,命喬泰、馬榮將兇犯何朋驗明正身,立即縛去西市斬來報訖。

突然一聲震耳欲聾的雷鳴,大風乍起,烏雲賓士,豆大的雨點終於落到了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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