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人轉過頭:“靈珠已經被你拿了吧?”
“嗯。”孔雀攤開手掌,手心一顆純白色的靈珠綻放出柔美的光芒,半透明的珠子核心隱約浮動著一點殷紅,豔麗非常,透出一種妖異的魔一樣的力量。
“好重的怨氣“孔雀將珠子小心翼翼地放入托著的銅缽內,“阿彌陀佛,真是罪過。又是一條人命。”
“薩仁琪琪格。砂之國曼爾戈部的公主。如今也成了冤魂惡靈。”旅人垂下頭,看了一眼自己掌心的命輪,聲音帶著深深的悲憫和哀傷,“已經是第四個了。”
“那還有兩個要殺。”僧侶又唸了一聲阿彌陀佛:“我們快回去舉行收魂的儀式。”
“好。”旅人輕撫了一下劍柄,低語,“紫煙,我們走吧。”
─
第四章 劍聖慕湮
第二天夕陽落山之時,他們到達了那座西方盡頭的山脈。
空寂之山位於雲荒大陸的西端,高達萬仞,飛鳥不渡,和東部的慕士塔格雪山遙遙相對,是傳說中那些不肯轉生亡靈的住所。千年來此處陰氣極重,故山上草木不生,岩石多做赤紅色,殷紅如血。
“聽。”孔雀在山下駐足,側耳。
一縷如泣如訴的聲音風一樣吹過耳際,淒厲刻骨,彷佛在吶喊著什麼。
“‘破軍’?”旅人卻聽清楚了,蹙眉低聲,“它們在召喚破壞神?”
“是啊”孔雀合十唸了一聲佛,“你說煩不煩?這些冰族的亡靈幾百年了還不肯安分,想借用破壞神的力量來重新奪回雲荒。真是做他孃的春秋大夢!”
旅人沉默了片刻:“在上古,冰族和空桑六部原本也是同一族人吧?”
這時他們正經過一座山腳的墳墓。暮色裡,那座荒涼的墓被沙塵半掩,顯得零落而寂寥,甚至連墳前的那塊碑都已經模糊不清。然而孔雀卻站住了腳步,停下來恭恭敬敬地對著那座荒廢的石墓合掌禮拜,口唇翕動,默默祝頌著什麼。
旅人也出乎意料地站住了身,摘下了風帽,握劍無聲地微微躬身致意。
一去紫臺連朔漠,獨留青冢向黃昏。
自從那場曠世之戰後,神的時代已經結束。九百多年光陰荏苒,如今記得那一段歷史、記得墓中女子的人,也已經越來越少只有霸主和勝利者才會成為傳說,世人或許還記得開國的真嵐皇帝,記得一年一度化為海潮來到雲荒的海皇蘇摩,記得後來封疆裂土的六位王者。然而,又有誰記得那個曾在亂世力挽狂瀾的空桑女劍聖?
她的一生默默無聞,在九天之上魂飛魄散、化為塵土灑落大地時,甚至連一座衣冠冢都不曾留下。
孔雀在墓前誦完了一段《地藏經》,用雪白的僧衣拂了拂墓前的碑那塊石碑半埋在厚厚的飛沙裡,顯然也有些年頭了。上面密密麻麻刻滿了字,下面蓋著硃紅色的玉璽。看落款,書寫碑文的竟赫然是開創當今光明王朝的光華皇帝真嵐。
根據碑文的記載,在九百年前的最後決戰裡,空桑女劍聖慕湮為了天下蒼生,親自出手封印了冰族的統帥破軍少將雲煥失去了強大的統帥,冰族在空海雙方的聯盟面前再無取勝的機會,終於被空桑和海國聯手逐出了雲荒。
那是扭轉乾坤、決定性的一戰,輝煌奪目,載入了史冊。
然而百年的風塵畢竟將很多湮沒,如今這裡冷落淒涼,早已被人遺忘。
“六十年來,我在北海上常常想著能回到這裡來參拜。”旅人佇立在墓碑前,低聲嘆息,“世事如白雲蒼狗,為什麼人們都只記得那些顯赫一時的英雄霸主,卻早已忘了真正結束亂世的人呢?”
“劍聖她既然以‘湮’為名,想來也不希望人們記住她。”孔雀難得正經了一揮,合十嘆息,“走吧。可能連我們現在這樣的拜訪,也已經算是驚擾了”
旅人在墓前駐留了片刻,抬起手輕撫古碑,眼神複雜地變幻。
石碑的正面刻著光華皇帝御筆書寫的銘文,背後卻用淺浮雕刻了一幅圖畫,描繪著最輝煌的一瞬:戰爭已經進入最後關頭,戰雲密佈,龍神騰空,迦樓羅展翅,暗夜中百萬雄師對峙。在那一片血和火之中,空桑女劍聖白衣執劍,御風而來,登上了迦樓羅,一劍刺入了冰族統帥的心口。
那驚心動魄的一幕,凝固成傳說。
雕刻那一幅《劍聖誅魔圖》的顯然是個名家,將那樣宏大的場景描繪的栩栩如生,那一瞬間的所有細節都凝固了,每一個人的表情都歷歷在目:劍聖慕湮臉色蒼白,在一劍得手後卻殊無喜悅。破軍少帥坐在迦樓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