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一連五劍刺穿心口,五劍首尾相連,在心臟上刻下了一個五芒星的符號。
然而奇怪的是、在最後生死的那一瞬,破軍卻並沒有絲毫想要拔劍反抗的樣子,反而用自己右手緊緊抓住了的左手,彷佛竭力對抗著身體裡的什麼東西。
在最後一劍時,兩個人之間的距離不過一臂,彼此眼裡的神色卻極其微妙。破軍凝視著刺殺自己的空桑女劍聖,嘴唇微啟,似乎在說著一句什麼他心口的血順著光劍滴落,一滴滴落在劍聖的手上,殷紅刺目。
那樣凝固的一瞬,包含著無數無法言說的劇烈的感情,漫長得彷佛是永恆。每次他看到這幅圖畫,便不由的微微窒息。
數百年來,命輪不曾停止地旋轉著,每轉過一輪、便有更多的血和犧牲者出現到底,他們這些人在做的一切,究竟是墓中女劍聖所希望的、抑或是她不願見到的?又有什麼,可以斬斷那一條血的鎖鏈呢?
北海來的鮫人站在蒼莽的暮色裡,恍惚地想著,眼眸裡露出一絲淡淡的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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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降臨後,整個空寂之山籠罩在一片森冷邪魅的氣息裡。寒風刺骨,耳邊的鬼哭聲不絕於耳,時遠時近,彷彿隨著呼嘯的砂風一起在大漠上旋舞來回。
四壁上鑿有燈臺,火焰一明一滅,在寒夜裡散發出單薄的暖意。
半晌,洞窟深處水聲嘩地一響,旅人在水池裡沖洗完了身上的血和沙,撿起身邊的黑色長劍,將長衫重新披上,不作聲地走了出來。孔雀在洞口邊生了一堆火,正在燒著什麼,看到他出來抬頭招呼。
“嘿,這裡沒有什麼好東西招待你,但至少有水可以讓你洗個夠。”僧侶用枯枝將火堆撥開,裡面滾出幾個黑乎乎的糰子來,“這是前幾日牧民送來的沙芋,要不要來一個?”
旅人搖了搖頭,挑了一個離火堆遠的地方靠石窟坐下。
“也是,芋頭沒滋味。要是有個烤全羊就好了,可惜那些牧民太小氣。”孔雀便也不多客氣,自顧自地俯下身,從火堆裡撿起了兩顆芋頭,吹了吹上面沾的灰,想了想,彷彿是好容易下了決心,從懷裡摸出一物來:“對了,我這裡還藏著個羊棒子,要不要?”
旅人再度搖了搖頭:“我不吃葷腥。”
“哦?”孔雀忍不住呵呵笑了起來,“他孃的,你倒是比老子更像個和尚。”
他便不再理會同伴,徑直大嚼起來,吃得嘖嘖有聲。這個僧人看似普通,探手入火中取食卻面色不變,渾若無事。然而旅人默默看著,並沒有露出多驚訝的表情來。
這個來自西域的僧侶加入命輪已經四百年,身為六大守護者之一,資歷甚至比自己更老。他說自己是中州的僧侶,精研佛法,曾被回鶻可汗封為護國法王。修成羅漢果位後,他發下心願傳播佛法,翻越慕士塔格來到這片陌生的大陸。
然而他的真正來歷,卻一直是一個謎。不說吃肉飲酒,殺生修歡喜禪,光聽他滿口的粗話,哪裡有一點得道高僧仙風道骨的樣子?
這個中州來的和尚,到底為什麼不遠萬里來到雲荒?
其實,“命輪”裡的每個人都是深不可測的吧?
即便整個命輪只有六個人,卻掌握了翻覆天下的力量幾百年來,他們幾個天各一方,有著完全不同的人生。只有在每隔六十年一次天現異象、命運之輪開始轉動時,他們才會從天下各處奔赴而來,各自歸位,履行屬於自己的使命。
九百年了,世間幾度輪迴,六位成員也有生死更迭,但命運的輪盤卻一直不曾間斷地旋轉著到底又是什麼將這些素不相識的人聚在一起,前赴後繼、不懼生死,走著一條看起來似乎是永遠走不到頭的路?
那,又需要多麼強大的信念和願力啊
強大到,居然可以衝破宿命和生死的束縛。
“我說,龍,這次你可做的有點過了。”孔雀一邊吹著芋頭上的灰,一邊頭也不抬地道,“我一直跟你說,殺人的時候要低調、低調!沒事幹嘛要在奪羊大會上出風頭?你以為自己帥就要受萬眾矚目?”
旅人卻還是那樣淡淡然:“沒事的。”
“我操!怎麼會沒事?”孔雀蹙眉爆了粗口,將芋頭皮甩到他面前去,“我倒不是為你擔心人多眼雜,我只是擔心會暴露了秘密!”
被同伴厲喝,旅人這才收起了臉上的恍惚表情:“不用擔心。我在離開的時候對齊木格的所有人施了術法,銷去了他們的記憶退一步說:對於整個雲荒來說,一直住在北海的我根本是個陌生人,就算我出現,也沒有人認得我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