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沒有說話,聽了範愛農的真心傾訴,周樹人忍不住把臉轉向西湖方向,再次輕輕的嘆了口氣。不過徐電知道,之所以嘆氣的聲音很輕,是因為周樹人的嘴唇緊閉,牙齒緊緊咬在一起,氣息是從鼻孔中撥出去的。
徐電依舊微笑著說道:“範愛農同志,周樹人同志,你們兩位都應該走過山路吧?回答我,你們走過沒有?”
“走過。”“走過。”範愛農和周樹人先後答道。
徐電點點頭,“你看這山路,蜿蜒先上,也是繞著山一圈一圈的。我們從山下看到上面路上有一處不錯,我們就沿著路往上走,順著路東西南北的瞎走,肯定會走到那一點。在山下的時候,那個點一定是在我們頭上的。但是當我們走到了那一點的時候,我們肯定已經把那個點踩到了我們的腳下去。”
說道這裡,徐電的神色嚴肅起來。“蔡先生是革命前輩,這是事實,這是真相。你我必須認清這個事實,承認這個真相。但是革命是向上的,蔡先生認為他走到的那個位置就是革命的終點,但是我們人民黨認為那僅僅是革命道路上的一個需要經過的一個階段。這時候蔡先生覺得再往上走就上了邪路,誰要繼續往前走,蔡先生就殺誰。那麼在山下的時候,蔡先生的確是革命前輩,這一點都沒有錯。可是當我們走到了這點,而且繼續要向前走的時候,蔡先生就是反革命。這也沒有錯。”
徐電的話已經相當不客氣,周樹人與範愛農卻沒有反駁,更沒有激動。周樹人低下了頭,範愛農仰起頭的時候卻閉上了眼睛。兩人都沉默了。
照顧到兩人的情緒,徐電停了一陣後才繼續說道,“所以說,真相永遠不會傷害我們。兩位,蔡先生沒有變,是你們變了。是你們靠自己的力量沿著這條路東西南北的走,走到了一個新的高度。兩位在不斷前行的時候沒有去看蔡先生,沒有看到蔡先生已經停下來了。你們最後一眼看到蔡先生的時候,蔡先生還在你們之上。你們也沒有看清你們走過的路到底是什麼樣的,在艱難的跋涉中,大家能繼續走下去就已經竭盡全力了。誰能想那麼多呢。所以等你們再次看到蔡先生的時候,你們還覺得蔡先生在你們之上。你們覺得你們在先上走的時候蔡先生還在向上走,此時比你們要高出去更多。但真相是什麼?真相是你們兩位已經在革命的道路上已經超過了蔡先生。蔡先生已經在你們後面,在你們下面。這就是我想告訴兩位的真相。我希望兩位能夠看清這點。”
周樹人和範愛農都不是傻子,更不是渾人。徐電既然沒有說瞎話,他們兩人也都經歷了這麼多,他們很快就理解了徐電所說的話。周樹人與範愛農忍不住對視一眼,痛苦的神色消失了,兩人只看到對方臉上的無奈。
範愛農走到徐電身邊的柳樹邊,先是用手掌摸了摸柳樹粗糙的書皮,又用手掌開始拍擊柳樹。徐電和周樹人看到範愛農拍擊的速度越來越快,用力越來越大,正想上前阻止。卻見範愛農停了拍擊,用通紅的手掌捂住臉嗚嗚的低聲哭泣起來。兩人走上前想安慰範愛農,卻見到範愛農不知何時已經滿臉淚痕,看來已經無聲的痛哭好一陣子。
不過範愛農的哭聲卻不再是因為無法接受事實的那種惶然和絕望,而是因為發自內心的遺憾帶來的哀傷。
等範愛農恢復了平靜,徐電讓他在西湖邊隨便洗了洗臉,然後繼續談話。
“今天我請兩位來,一來是要解決一下兩位的認識問題,現在看樣子已經解決了。那麼就進行第二件事。咱們人民黨都是一群凡人,一文錢難死英雄好漢。所以這次審判必須提高效率。這是黨中央的指示。兩位都是教育系統負責人,也知道最近到底來了多少人。這件事我得好好和大家商量一下。”
浙西各種屠殺發生了數百起,參與者數以萬計,想完全實踐實事求是是一件恐怖的工作。程序正義意味著海量的費用,光把一系列的犯罪事實全部理清楚,按照每天審查三起的樂觀估計,僅僅在在法庭上把事情理清楚,就最少需要半年。中間若是出現波折,一年也不稀奇。
徐電一度是法律至上主義者,看到整個清單,以及需要的各種支出,徐電臉都綠了。這個花費能把解放區十幾個省司法部門一年的預算用個乾乾淨淨。理想與現實之間巨大的鴻溝必須用海量金錢填平。甚至不用計算這些錢,被抓的十幾萬人每天的吃喝,居住,看守,都是一筆可怕的支出。把這些錢投在經濟建設上,足以讓小半個浙江的民生髮生改變。
包括中央在內,都對此有著儘快定案,無須太細的觀點。然而陳克對這件事卻有著不同的想法,“反革命們屠殺了群眾,咱們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