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曆年過後,媽媽安詳的在醫院去世了。
臨終前那滿是淚水的雙眼死死的看著斬月,她就這樣走了,留下了還在人間吃苦的女兒。
一生就在此處斷篇了,關於斬月往後的幾十年,是幸福,是不幸,關於佟雲裳最終有沒有回來找女兒,她都不知道了。
死去的人,是真正的幸福。
壽衣準備過了,放在床頭櫃最底下,斬月把布簾拉上,開始給媽媽擦洗身體,溼軟的毛巾擦過媽媽鬆弛乾裂的面板,斬月握住了媽媽的手,翻起來看看掌心,結了很多繭,很厚,她記得,很小的時候媽媽幫她洗澡時就有這些老繭了,只是這些老繭沒現在這麼厚,這厚度是一天一天年年月月累積下來的。
媽媽的十個手指頭都開裂了,出血的幾個已經凍出紅色的血塊,冬天的時候,衣服不是太厚媽媽都選擇手洗,因為怕浪費電,洗的次數多了,雙手在洗衣粉裡泡的裂開,然後就容易疼痛。
斬月把媽媽的手仔仔細細的擦了一遍,每個人的一雙手,最能代表她一輩子活出的生活是什麼質量的。
就在掌心相貼,媽媽掌心的溫度慢慢流失時,斬月的眼淚,啪嗒,啪嗒,一顆連著一顆的往下掉。
從今以後,她是沒有母親的人了,這世上除了父母,還有誰惦念著你,不論多遠,不論你十八還是八十
窮兇惡極的殺人犯執行槍決時,眾人拍手稱快,為你流淚的,是父母。
斬月打電。話給殯儀館的,其間叫路斬陽回成都,等殯儀館的工作人員拉走了媽媽的遺體,斬月才回了一趟家。
爸爸還不知道媽媽去世的訊息,每天白天都是斬月去接他,帶他去醫院看看媽媽,如果當天媽媽情況不錯,沒什麼身體大檢查的話,斬月會抽個兩三個小時回叔叔家睡個覺,今天回家和以往一模一樣,爸爸已經穿好了衣服,帶了他昨天晚上熬的薑湯,媽媽說想喝,看斬月開門進屋,把保溫瓶往袋子裡裝,就準備去醫院了。
冬季,穿的厚,斬月的孕期到了最後,還懷了兩個孩子,但也令人意外,她走路挺輕鬆的,看到爸爸像每天一樣,等著她回來接他,默默的換了鞋,很平靜的走到爸爸身邊,說媽媽早上九點多過世了。
爸爸一瞬間就怔住了,斬月現在不容易蹲,只好在爸爸面前拉了條椅子坐下,說了媽媽走之前的情況,把媽媽說的幾句話交代給爸爸,說壽衣已經給媽媽穿上了,說媽媽的遺體已經轉移到殯儀館了。
爸爸坐在輪椅上,再也沒開口講話,那一個下午,都在視窗凝望著,窗外什麼都沒有,只有碧空如洗的藍天。
斬月洗了把臉從衛生間出來,跟爸爸的後背說:“我給媽收拾遺物了,出殯那天帶到殯儀館火化。”
爸爸一動不動。
斬月進了房,自己家房子賣掉後帶過來的行李就沒怎麼規整出來,現在倒也很方便,爸媽的行李都在那個掉了色的旅行包裡面,原本就沒什麼東西。
後來翻出來那件從S市給媽媽買的羽絨服,還有保暖內。衣,是那次纖柔內。衣展賺的錢一起買的,爸、媽、弟弟都有,這兩件新衣服媽媽還沒有穿。
斬月站直身體的時候試著去摸身邊的牆。
砰咚一聲,爸爸回頭望著房門口那個地方,滿臉淚水但已經叫驚愕止住,突然就大聲叫了起來:“琪琪?”沒有答應,爸爸一下子慌亂了,急促的滾著軲轆掉方向過去:“琪琪!”
把輪椅移動到房門口,爸爸看到斬月躺在地上,已經失去知覺。
通知了叔嬸和媽媽的幾個住在五湖四海的姐妹,另外就是沈書,其他就沒什麼人了,沒有屬於自己的房子,沒有人願意借地盤給你設靈堂,況且嬸嬸回來了,斬月得帶著爸爸先挪地方。
房子是路斬陽出去跑的,80年代的老舊小區,城市規劃的遺留物,很破,連物業都沒有,租的是一樓,帶個院子,一室一廳,路斬陽在S市生活,以後恐怕也很少回家,不需要給他準備房間,斬月住客廳把臥室留給爸爸就行,最主要租金便宜,斬月不嫌棄,爸爸更不嫌棄。
路斬陽回來就路斬陽多跑幾趟,接爸爸過去,又來回兩趟把家裡的東西從叔叔家送到租房這邊,斬月去附近照相館洗媽媽的照片,做遺相用,回來的途中買了一板白燭,爸爸什麼都不能幹,只能待在家裡,斬月和路斬陽分頭行動,奔波了一整天。
設不了靈堂,親人也就不能上門弔唁,斬月也怕被房主看到不願意租給他們房子,於是只等晚上天黑了才在家裡幾平米的客廳裡點了蠟燭,把媽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