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是出於本心,還是想要得到聶沛涵的幾分憐惜。亦或是,兩者皆有。她只知道,唯獨自己這般姿容憔悴又沉默寡言時,那個黑衣男子才會注意到她,看向她的目光才會有些許柔和。雖然那目光是穿過她看向了旁人,但她不甚在意,只想守著這點微薄的念想,總好過一輩子被他視而不見。
聶沛涵只留下一個墨黑背影對著江卿華,也不命她起身,這樣沉默了良久,才低低道:「你搬去別院照料她吧。」
江卿華身形微動,乖順回道:「是。」
日期:2013…12…04 17:44
聶沛涵這才轉身看向她:「從明日起,她的飲食丶用藥丶穿度,皆由你負責。不要說是本王的意思,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你當心裡有數。」
江卿華只覺得鼻尖酸澀,沒有做聲。這般不知又相對沉默了多久,聶沛涵才冷卻臉色,繼續道:「其它的,想必不用本王多說,女兒家的私事,你該比本王清楚應如何照料。」
江卿華咬著下唇,半晌才細若蚊蠅地回道:「殿下放心,妾身必當盡心照料姐姐。」
「妾身」二字一經江卿華口中說出,聶沛涵沒來由地生出一陣悲涼與煩悶。他想起在曲州聶沛瀟的私宅之中,鸞夙曾說過的那句「我曾經是喜歡你的,很喜歡在你娶小江兒以前。」
若沒有那一段錯認錯娶,他與鸞夙是不是會留有一些餘地?可若他一開始便知曉鸞夙是凌芸,又怎會全副身心地去喜歡她?恐怕一開始便會存了報恩與利用的心思了。
從鏡山回來,聶沛涵曾遷怒過江卿華,然而面前這個女孩子只是一味地承受與認錯,並沒有過多解釋與反抗。聶沛涵知曉,這事不能全然怪江卿華,是他自己沉不住氣娶了她,何況還是他親自向父皇請的賜婚旨意。
有時聶沛涵看著江卿華這副楚楚可憐的模樣,是氣不起來的。其實她與從前的自己何其相似,會令他聯想起身在京州的少年時光。曾幾何時,他在那偌大冰冷的皇宮之中,母妃早逝,不受父皇寵愛,是一個被忽視了的存在。只是他比江卿華聰明,他知道如何崛起,而江卿華只曉得一味柔弱下去。
可這樣只會繼續蹉跎她的青春年華,難道要讓她在慕王府裡守活寡嗎?聶沛涵有些不忍,他覺得該是給她一個選擇機會,即便要承受父皇的責罰,左右他私自調兵救下鸞夙已是重罪,也不在乎再加上一條罪名。
「芸妃,」他還是習慣這樣喚江卿華,「你想不想離開慕王府?本王不想耽誤你。」
豈知江卿華聞言卻是大為驚恐,一剎那已是淚盈於睫,梨花帶雨地跪倒在地,哭著懇求:「求求殿下不要趕我走。我知道自己做錯了,我會好好服侍殿下,服侍姐姐,只要殿下讓我留在慕王府。」
聶沛涵俯身看著江卿華拽著自己下襬的纖纖玉指,低嘆道:「你難道想守活寡嗎?本王什麼都給不了你。」
日期:2013…12…04 17:45
江卿華的雙手死死掐著聶沛涵的錦袍下襬,拚命地搖頭,哽咽道:「我什麼都不求,只求能留下,只要能在殿下身邊,為奴為婢也是甘願的。」
「值得嗎?」他仍舊俯首垂眸,面上已漾起一絲苦笑:「你日日將自己弄得這樣憔悴,分明是想告訴本王,你過得不好。既然如此,還留下做什麼?」
江卿華仰首看向聶沛涵,這個高高在上的男人,如同她心中的神祇,在她看到他的第一眼,便已無可救藥地虔誠於他,甘願做他的信徒。期間不是沒想過據實相告自己的身份,可那些誠實終究湮滅在失去他的恐懼當中,如今,她只希望能留在他身邊。
江卿華抬手輕輕拭淚,哽咽的聲音已然近乎瘖啞:「殿下想將姐姐留在慕王府,我又怎能離開?我知道自己比不得姐姐,亦不妄圖得到殿下的青睞與寵愛,只求殿下讓我留在府裡,我願用餘生服侍殿下和姐姐,以贖前罪。」
她的面上逐漸變了神色,那神情已沒了往日的嬌弱及楚楚之意,好似多了幾分微妙的堅定:「殿下放心,從明日起,我必定收拾好自己,絕不會再這樣憔悴下去了。求殿下不要趕我走。」
聶沛涵看著江卿華這梨花帶雨的模樣,不由在心中苦笑。世事果然造化弄人,他想一力挽留的女人,迫不及待地想要離開;他想送走的女人,卻又極力想留下。
該走的不走,該留的不留,他也不知自己這樣強行留下鸞夙做什麼,只是那痛徹心扉的思念之情令他再難以放手。他曾錯過她許多次,這一次實在不願再次錯過。寧肯她恨著自己,也不願她忘記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