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四看,見有幾戶人家都探出頭來,眼露猶疑。一直沉默的盛世堯開口:“晚上再來,這樣進去別人會以為入室偷竊。”確實如此,我沒有老家的門鑰匙,要進去只能撬開那老式門鎖,村裡也沒人認識我,貿貿然撬門,還不把我當成賊了。
於是兩人往田間走,青草與泥土的氣息混合在一起,微風撲面,很怡人。我走在前,他在後,並非漫無目的,遙遠的記憶中記得在老家前方有一處土墩,還有一條長河,據說那河是通往運河的,至於那土墩則是四周村民的公墓墳地。舊社會還沿用土葬,先輩去世後直接就抬到了那土墩安葬。
雖然兒時關於外婆的記憶不知出於什麼原因模糊了,但我想既然祖輩都葬在那裡,乘著這機會去走一趟,沒準能發現點什麼。
徒步半小時就到了那土墩,不由訝異,原本豎滿墓碑的土墩上,變得空空如也,熙熙攘攘躺著好多塊石碑,看情形像是被人推倒的。倒是原先的小樹長成了蔥鬱大樹了。
走過一圈,就漸漸明白應是好多村民都遷墳了。與時俱進,大夥都往城裡奔,每年再趕回鄉下村莊祭祖會很麻煩,而上面也曾有過明文規定,不允許再有此種土葬公墓,於是各自把自家的祖墳遷離了此處。
我與梅姨十幾年沒回來過,中間也不曾聽梅姨提起過遷墳的事,按理外婆這一脈的祖墳應是沒人來遷的。於是我仔細去看被推倒在地的石碑,在連看十來塊後終於發現了端倪。
有三塊石碑是並排倒地的,其中兩塊上的故者都姓成,而另外一塊上故主姓何,卻是在立碑人處刻了:成青萍立。顯然這塊石碑是外婆立的,猜測推斷這個可能是外公,另外兩塊是成家先祖。
我不明白,外婆嫁給了外公,祭拜的祖先不應該是外公的先祖嗎?怎麼會有成家祖先在這呢?當代社會倒沒什麼,但外婆那年代是舊社會,嫁過去等同於就成了外公家這邊的人,說句難聽的,成姓前面都還要掛外公的姓,舊時女人都是沒名字的。如何可能在公墓墳地裡豎自己先祖的碑?而且我有留意,周旁再沒有姓何的故者。這當真是蹊蹺。
想起身旁盛世堯一直沉默無言,轉身想去問問他見解,卻發覺他不在身旁,而是站在河道邊,凝目於一棵極粗的大樹。那棵樹我還有印象,小時候就是一人抱不過來了,如今又粗壯了許多,樹上長滿了各種藤蔓,還有一些無名小花也長在樹幹上。
早前傳聞這是棵紫薇樹,但從沒見它開花過,後來村裡人就當是野生的樹了。我走過去輕喚了他一聲,問道:“這樹有問題嗎?”
他搖搖頭,轉眸看來,我不自覺地垂下些眸子,經過昨晚的事,我變得不敢與他對視。為轉移心念,把剛才的疑慮道了出來,他聽後蹙了蹙眉,走到石碑處看了看後道:“有兩種可能可以解釋。”
“哪兩種?”
“第一種,成家先前本是大戶人家,你外公是入贅,那自然供奉的祖先是成家人了。”
此言倒是有理,只不過就我有記憶起,沒看出成家像大戶人家的樣子,不知是否後來沒落了,而外公有關的事,在我腦中沒有任何印象,不知是外婆從未提過,還是有提過但我不記得了。沉了沉心思,又問:“那第二種呢?”
盛世堯唇角浮起淺弧,淡聲道:“第二種,這塊刻有你外婆名字的碑中人根本就不是你外公,而成姓很有可能就是你外婆夫家姓氏,誠如你所言,舊社會女人嫁人後,都會隱去自己的姓,冠上夫姓。”
聽完他分析,我很是吃驚,兩種可能性確實都能解釋之前的不合理,但如果是第二種的話,這個姓何的又是誰?為何外婆要為他立碑,並且還與先祖葬在一起?
突然想到什麼,我推翻盛世堯的觀點,“不對,不可能是第二種,你還記得陳炳嗎?當初我與他一同掉進魂城後,他曾說過與外婆早年相識,有沒有情緣姑且不說,但他們認識時,外婆就叫成青萍了,那些事應該都是發生在外婆嫁人之前,當時她還沒嫁給外公的,所以成姓肯定是外婆的本姓。”
“糾結這些沒道理,只從這石碑看是看不出的,想要知道就去村裡找個老人問一問。”
經他一說,才發覺天色已晚,從這處走回到村裡,差不多就天黑了。遠遠瞭望,從燈火來看,村裡只住了十來戶人了,大多數房子都成了空屋。
我們走到老屋門前,沒費什麼力氣就把老式鎖給撬開了,推開門,一股濃厚的積塵味散在空中。因為長期不住人,自然是不可能再通電了,來時我就有準備了手電筒和乾電檯燈。
老屋分為前後庭,前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