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碧爾寫給威拉德的信剛剛寄出不久,她就在郵箱中發現了他的來信。她害怕在自己一個人在家時讀它,因為他有幾封信曾使她變成另一個人(這是大夫的說法)或使她“暈了過去”(這是西碧爾自己的說法,沿用至今),她等到特迪·裡夫斯回家後才拆開信封。
信的內容如下: 親愛的西碧爾:
弗裡達提醒我:該寫信給西碧爾了。弗裡達愈來愈象我們多塞特一家 的人啦。她告訴我好幾次,說她的日子挺舒心。依我看,她多少是自得 其樂吧。看到她如此快樂,我很高興。我們在昨天收到你表示歡迎我去 紐約的信。我們每次收到你的來信時總是十分高興,希望你這個學期不 會太忙,不會在學習上過於困難。希望你在考試中一直順利。哈哈!
我的工作進展得不錯。天氣很冷。每星期在家呆上兩天①挺好。但 我為我仍能工作和賺錢而高興。明年的工作看來還不少哩。弗裡達仍喜 歡她的工作。社會安全費漲了7%,所以我現在拿到的社會安全費也多了。 我現在每月能得104美元,大有幫助啊。幸虧我加入了社會安全。這是多 年以前的事了。我老啦,我不再看電視上的“萊西②”,而且現在就得 上床睡覺。早睡早起嘛。沒有什麼新聞。那就再見吧。
寫自你的爸爸 威拉德
西碧爾覺得其中沒有什麼令人煩惱的事。她只能咧嘴笑著接受她父親眼下全神貫注於弗裡達和他自己的現狀。她只能茫然地覺察他之所以強調社會安全費是拐彎抹角地提醒她:他不是一個洛克菲勒③。他有自己的房子和另外三處房地產,有大量銀行存款,目前還有很好的收入,加上弗裡達的工資。但他居然要西碧爾相信他那社會安全費的微薄收入竟有舉足輕重的意義。
對他第一次用“威拉德”來簽名,她只能報以苦笑。他突然地如此不拘禮節,擺出了親密友好的姿態。
此刻,西碧爾還能自持。心理分析才做了不到三年半時間,她就能做到這一點,表明她正逐漸成熟,能夠承受現在這種處境。要是在過去,這種處境早就引起人格的分裂,某個化身早已出現了。
弗裡達·多塞特翹著鼻子,如同食肉猛禽那角質的大喙,拍翅飛進她丈夫的店鋪。這是在底特律近郊他們那座舒適的大房子的地下室。這位妻子一言不發地遞給丈夫一封信。高跟鞋一陣克嗒聲,她就走了。
十分鐘後,高跟鞋又克嗒著回到這間房間。為要壓倒鑽床的噪音,弗裡達尖聲說起話來。一字一頓。“那封信,是她寫的嗎?”弗裡達薄薄的嘴唇微微撇著,身軀也在微微顫抖,不過不易為人察覺。“它使你煩心,我看得出來。”
威拉德聳了聳肩說:“我們明天再談吧。”
“她說些什麼?”嗓音更尖了。
弗裡達·多塞特不喜歡女人,對她丈夫的女兒也不例外,尤其因為西碧爾是一個威脅。嫁給威拉德以後,五十七歲的弗裡達才初次體驗到真正的歡樂。她不願受到他女兒的干擾,無論是想象中的干擾還是現實的干擾都不行。
弗裡達的父母過於熱心,在她才十四歲的時候就把她嫁給一個三十一歲的男人。十六歲時,她生下一個兒子。他的前夫,卡爾·奧伯梅耶,是威拉德教堂的搬運工,但卡爾未曾感動④過她,而她對結婚和生育都感到手足無措。卡爾活到三十八歲上,死於心臟病發作。此後,她有過一連串風流韻事,並擔任了簿記員的職務,自食其力地養活自己和孩子。她認為自己的聰明才智遠勝於她的文化水平,併為之不勝恚恨。在丈夫死後,她開始不斷自學。
靠個人奮鬥起來的弗裡達,還“贏得”⑤了威拉德,有人說是為了錢,有人說是為了愛情。他倆在舊金山相遇,時間是1949年,但拖到1956年才結婚。他搬遷到底特律,她也隨之搬遷,搬到他隔壁的公寓。為他做飯,洗衣、在他生病時照看他。威拉德在舊金山時曾告訴西碧爾自己不打算再婚,而且不會同弗裡達結婚,儘管她是個好伴侶。但後來他寫信給遠在紐約的西碧爾說他改變了主意。他解釋說:“我看我得同弗裡達結婚,因為她老到我公寓來,別人會有閒話。”
弗裡達有點忸忸怩怩,但寸步不讓。“威拉德,西碧爾有病,而你還是一個充滿活力的健康人。你得把自己放在首位。”弗裡達把手滑進威拉德的掌心。“答應我,別讓她干擾你的幸福。”
“我們的幸福,”他深思著,說話很慢。他從椅子中站起身來,在屋裡來回踱步,“但我愛我的女兒,我總想做一個好爸爸。”
“我覺得你太過份了。”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