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不安忐忑,卻不知為何,他看著這樣的琥珀,卻覺得她總有一日,不會再跟一個月前那麼依賴自己,他讓她往前走,她絕不往後退。
她就像是學完步伐的孩子,往後,需要他的時候,或許很少。
六月中旬的午後,烈日炎熱,青草茵茵,琥珀佇立在桃花林之中,如今已經是花謝的時候,她的衣袍翻滾,長髮以粉色飄帶束在腦後,宛若出塵仙子一般。
她身前的小溪流,漸漸隨著腳步聲的靠近,出現了一張蒼老的面孔。
溪流中的清水,有她的倒影,那倒影在微笑,彷彿是衝著來人而笑。
“公主,老臣來了。”
那來人是個六十歲左右的老人,圓臉矮身,一臉的耿直,身著毫不起眼的灰色布衣,似乎過得並不富裕。
琥珀臉上的笑意不減,盈盈轉過身去,擺弄著手中的銀色絞絲手鐲,那是皇奶奶留給自己的禮物,她說以往孩子滿月,清國的皇族有個規矩,要打造一對足銀手鐲給孩子壓歲,不過當年正忙著逃命,也不知她七月就出了孃胎,過早降臨,所以什麼都沒有準備。而如今準備了,日子一晃,她卻早已成為一個長成的十三歲女子了。
即便如此,她對這個禮物愛不釋手,說話的時候也不忘撥動銀手鐲,那貪玩的神態,宛若跟孩子一般。她眼眸一閃,卻是輕笑出聲來,銀鈴般的清脆笑聲,迴響在桃花林之中。“往後不必這麼叫我,我如今哪裡還有什麼名分呢?”
“老臣不敢,這國家雖然沒了,但公主還是公主。”洪徵還是低著頭,不敢抬眼看她的恭恭敬敬。
琥珀淡淡睇著他的模樣,心頭,不禁百轉千回,數十年如一日還紀念著亡國的人,如今就站在自己面前,眉毛頭髮都早已花白,一副老態,卻還是保持著一顆赤子之心,實在難得。
“洪叔,怪不得皇奶奶總說你一根筋呢,沒了國家,哪裡還有公主呢?”琥珀的眼眸流轉之間,一派靈動狡黠,她湊近洪徵,低低說了句,卻是不容置疑的篤定。“往後,你就跟他們一樣叫我小姐即可,也免得讓人生疑。”
“遵命。”
洪徵點頭,也就是十日前,公主主動召見了他,讓他不無意外。幾次會談之後,他才發覺這位小公主,繼承了皇后的聰慧,卻心思更加深沉,不若讀書之人的木訥,說話言辭之間,也是一派獨特氣勢,彷彿無限能量,就藏匿在這少女一般的容顏和身體之內,他可是彷彿已然見到了黑暗之中的希望。
她俯下身子,纖細手指探入溪流之中,波動著清涼的溪水,驚動了一尾黑色小魚,一轉眼就不見,她呵呵一笑,驀地話鋒一轉,語氣變得沉著許多。“洪叔,最近京城有什麼訊息?”
洪徵說的謹慎:“睿王爺依舊抱病在王府養身,倒是沒什麼異樣,不過韓王從皇帝那兒領了聖旨,暫時去西關看守,已經去了十來日了。三日前兩國交戰,鄒國的將領又輸了一仗,如今正是熄火和戰時候。雖然太平,但也說不準,什麼時候又要打仗。”
“怎麼鄒國總是輸給他呢?”
琥珀的眼眸突然覆上一層陰霾,她望著溪流之中的青色水草,頓時毫無表情,冷冷問了句。
她真不想看到,他過分的強大,強大到,像是一面她這輩子無法推倒的厚實圍牆。
這種有心無力的感覺,真的是讓她厭煩,糟糕透了。
談及南烈羲這個男人,洪徵也不得不讚嘆出聲:“這韓王可是十七八歲就跟著太上皇去行軍打仗的,因為決斷勇猛,善於謀略,倒是個天生為權力而生之人。鄒國的大將軍這回正想法子呢,他天生好強,若是再輸一回,可是面子掛不住了。”
琥珀驀地收回了雙手,晶瑩水珠隨著她的纖細指尖,一滴滴滾落,落入盪漾著水紋的水面上,她微微眯起眼眸,晶燦眸子,驀地收斂一道精光:“如果我讓鄒國大將軍贏了這回,如何?”
“公主,你想做什麼?”洪徵望著少女的清麗背影,微微怔了怔,突然覺得琥珀,似乎藏了不少心思。
話音未落,琥珀已然開口,她眼神過分清澈,宛若別人的心思,絲毫逃不開這麼赤忱目光的掃視。“洪叔你準備的如何?如今我手下有多少人歸我所用?”
洪徵忙著答應:“老臣早就為公主做了準備,公主若要外出,三五百人由你差遣,那是絕對沒問題的。”
琥珀小手一抬,眼底突然湧出源源不斷的寒意:“倒也用不了那麼多,不過以前有過在背後捅一刀的回憶,如今總是要貪生怕死一些。”
洪徵聞言,卻覺得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