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寬大的灰暗袈裟之內,腳上是白色布鞋。
頭上戴著灰色布帽,不見一絲柔亮青絲,她的臉上一片素淨雅緻,身上最鮮明的顏色,不過那左側盤扣上繫著的一條紅色流蘇,整個人過分的安寧祥和。
他的俊顏上,不止是錯愕,還有驚痛。
他伸出手,卻落在半空,不敢落在她的螓首上,那一頂灰白色的柔軟布帽。沒來由的激動,隱藏在他的胸口,隨著沒一口呼吸,緊張忐忑,心痛憐惜,宛若火燒一般的寂寞,就在他體內無處不叫囂,無處不瘋狂。
他竟沒想過,他給她窒息的感情,親手扼殺了最後的希望!
終究是他逼得她只想要逃離!
那份感情太沉重,太不堪忍受,還是她早已決定割斷那七情六慾的紅線,讓自己一世安寧清心寡慾。
琥珀也沒有想過會在此刻看到他,以這樣的裝扮面對他,其實也不該覺得驚訝,南烈羲或許早就在暗中派人不斷回報關於她的訊息,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罷了。她是無法,徹底隱瞞他的。
南烈羲想要跟往日一樣把她擁入懷中,卻又猝然失去這樣的勇氣和力量,她就在咫尺之間,他卻無法再去觸碰。內心的苦,從心裡,蔓延開來。她方才說什麼?不是韓王,不是南烈羲,不是混蛋,不是壞人,也聽不到她斥責的卑鄙無恥下流,而是萬分平靜的施主兩個字?
他們之間,最大的鴻溝,一個是俗世,一個在空門嗎?
似乎是比生死毫不遜色的悲慘結局。
逼得一心想要霸佔奪取的他,除了放手,還能如何?
她也實在是狠心,對他狠,對自己也無心無情。
否則,怎麼有這樣的膽量,走入這種地方?!即便對他無法生出情意,也何必為了斷掉他們的孽緣,犧牲掉自己的人生?!只剩下他一個人,困在回憶的空城,她真的夠殘忍。
琥珀的眼底劃過一抹了然,望著他未曾落下的手掌,她淡淡開口:“怕嗎?”
“怕什麼?”南烈羲的嗓音,低沉的幾乎要破裂開來。他不過離開數月,一切,卻早已幻滅,他再怎麼精於算計,也沒算到自己會落到這一步。
“要看嗎?”琥珀面無表情,緩緩揚起纖細手腕,覆上那軟帽,目光不冷不熱刮過南烈羲的眼眸。
“不是害怕我的帽子取下來,露出一個光禿禿的腦袋嗎?”
她的目光,太尖銳,太犀利,太透徹,把他的心,看的清清楚楚。
南烈羲沉默不語,無言以對,他見過太多個不同的她,清新脫俗的,瀟灑自如的,美麗嬌豔的,調皮嬌俏的。。。。。。但眼前這個琥珀,幾乎讓他不敢看她。
這樣的她,整個人被祥和的灰暗顏色覆蓋,過早遮擋她的天生麗質,宛若在山澗獨自盛開的一朵白蓮。只可遠觀,不可褻玩。
他還如何去挽留?
“在這個佛門淨地,我想通了很多以前沒有想通透的事。”琥珀的手無聲垂下,似乎不要他覺得難堪,並未扯下那軟帽,內心的平靜,讓她更加沉穩。她的眸光淺淺,像是溪水微光。
“誰讓你想那麼清楚的?!你是不是想說你現在無慾無求,不讓我來打擾你禮佛的清淨?!”南烈羲低吼一聲,面色鐵青,他是壓抑內心的苦痛,只能用發怒來宣洩。
她被嚇了一跳。
南烈羲已經好久沒有對她發火了。
他也對這樣的自己生厭,猝然轉過身去,暗暗緊握雙拳,黑眸冷沉肅然。即便她做了這樣的決定,讓他落在可笑的處境,他也無法怪罪她。如果她早些告訴他,他的感情幾乎要將她窒息,讓她很想要逃,讓她想要走入這個世界,或許,他就會早些放手,不再糾纏。
或許,她當真這樣告訴他,他也不會放手,所以逼得她只能用此證明給他看了。
糾纏下去,還能有什麼好結果?這樣就足夠了,足夠他退步了。難道非要他眼睜睜看著她採取更加極端決裂的生死要挾,他才能想清楚看清楚嗎?她對他,始終沒有一分愛意。
“既是如此打擾了。”
他唯有辭別,雖然還有很多話沒說。
此時,南烈羲聽見了自己開口的聲音,像是由遠遠的地方傳來,那麼平靜無漪,像是在說著無關痛癢的事。他甚至不知道,她的法號是什麼,但他也不想知道了。
記得她的名字,琥珀,就已經足夠。其他的名字,不過是虛名,跟她毫不匹配。
她求之不得的清淨,他還給她。
終究是他無法得到的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