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已經是上午,客棧中也有人來來往往,琥珀不想繼續逗留,小二如今又期盼地等待她掏出銀兩的表情,她低下頭去,在腰際摸索錢袋。
遭了!
她的錢袋早就在換上嫁衣的時候,被丫鬟跟同那套宮裝,一同疊放在桌上,如今哪裡還找的到銀兩的蹤影?!
小二哥的表情,漸漸也變得僵硬,但礙於眾人在場,也沒有立刻尖酸諷刺。
琥珀正考慮是否找尋身上的值錢物什出來典當抵債,但腰際卻懸著一塊碧玉貔貅,那是身上最寶貴的信物。
她微微怔了怔,手心映入一片熾熱,她淡淡睇著眼底愈發不耐的小二哥,面無表情。
“多少銀兩。”身後傳出南烈羲冷冷的嗓音,小二哥急忙彎著腰,躬身迎向他。他才是富有主顧,小二哥的態度大變,尖酸涼薄一分不見。
琥珀的眼底一熱,內心也不知充斥著何等的複雜難耐,彷彿這世間無論她身處何等窘迫的困境,被那些誤解的眼光包圍的時候,他總是站在她的身後不遠處,等待替她解圍。
琥珀沒有回過身子去,邁動了腳步,直直走出這個客棧,不再停留。
南烈羲瞥了一眼,俊顏一沉,將手邊的銀子丟向櫃檯,也不理會小二哥找出零碎銀子的舉動,疾步跟了上去。
琥珀走的很快,似乎不想因為短暫停留,而拉近彼此之間的距離,畢竟她即便走在人群之中,都能夠感受的到他的腳步,穩步向前,一步,二步,三步
這一條路,他陪她走了好久好久。
即便,她都不清楚自己要去向何方。
不清楚,自己的腳步要在何時停下。
原來幾錢銀子而已,也可以讓她重新感覺世間的尖銳,她還以為,這輩子不會再重溫那種被人輕視的世態炎涼。
她的笑意,猝然轉冷,抬頭望向天際那春日,猝然只覺得頭昏眼花,臉色蒼白的近乎透明,那陽光明媚的太過耀眼。
她轉身,南烈羲因此而止步。
她看了他一夜,微微眯起那雙澈明的眼眸,再三打量著那個高傲又神情的男人,看著他霸道又細心的跟隨她,這一切讓她覺得他又陌生,又熟悉。
這段感情,到底要折磨誰,身心疲憊?
她對著南烈羲,輕聲說著話兒,輕聲細語的姿態模樣,跟春江一般溫和順從。“欠你的銀子,會還你的。”
她不喜歡糾纏一團的感覺。金錢上的,感情上的,都不喜歡。
“不如用那塊玉佩償還。”南烈羲卻沒有忽略她方才的細微動作,深沉的視線,緩緩往下移動,最終落於她腰際懸著的那塊玉佩上。
“這塊玉佩不可以。”琥珀暗自緊握它,面色白了白,眉頭輕蹙,回絕的果斷。
“看來要跟我劃清界限的決心,也不是很堅決,連一塊小玉佩都捨不得拿出來抵債?”南烈羲逼近兩步,彎下俊長的身子,看她臉上的堅毅,語氣戲謔。
“反正不會欠你一分一毫的,你放心。”琥珀逃開他又帶著笑的視線,語氣清冷無緒,一口咬定。
“那就下回再給。”南烈羲釋懷一笑,她當真以為他斤斤計較麼?他說的下回,不過希望她給他一個再見面的機會,也不必總是剩下他一個人窘迫孤單,卻也奈何不得。
“下回”她怎麼會不懂他的暗示?她幽幽地呢喃這一句,面容複雜沉重,心裡頭滿滿當當的苦澀滋味,叫囂著澎湃著,很難平復下去。
有下回嗎?她的眼神,這麼詢問。
當然。他的黑眸閃著淺淺笑容,退去原本陰沉戾氣,這麼回應。
她繼續回頭,這一回,腳步放慢,他卻也跟她有默契一樣,與她一同走過那條長長街巷,那一瞬,她幾乎有種錯覺,這一條路,沒有盡頭,永不終結。
“你國事堆積如山,也有閒情逸致陪我散步嗎?”她停下來,護城河邊的楊柳樹下,她尋找了一處休息的石凳,回眸看他。
雖然昨日被曾經的上官琥珀帶著胡鬧一回,如今卻是輕鬆許多。
如今逃離在外,也不知姜樂兒跟楚大哥的後續如何,但那是他們之間的緣分,她無力做主,也無法更一步推波助瀾。
或許,她也做了個壞事。
但如今,不得而知。
南烈羲站在她的身後,直視前方,安靜地丟下一句話,神色不變的泰然處之。“放心,即便牽念與你,我還是要做好自己的本分,顧慮到自己的政績。否則,他日落馬,人人恨不得將我處之而後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