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因為你用最笨的辦法想一下啊,這樣的好地方,為什麼當年的太祖皇帝趙匡胤就沒伸手呢?再往前數,為什麼連天可汗李世民也僅僅是在那兒設立節度使的職位,並且隨便當地人“恤其家屬,厚其爵祿,聽其招募驍勇以為爪牙,凡軍事悉聽其便宜處置”呢?
因為“羈縻”。
“羈”——馬絡頭,即“馬嚼子”。有了這東西,人類才能馴服牲畜。引申到政治手段上,就是派出軍隊去硬性壓服。
“縻”——牛韁繩,和“羈”差不多,“馬用羈、牛用縻”,但這裡就泛指溫柔親切的軟招子。不能總打,得在適當的時候,用經濟、物資,甚至皇帝的女兒們去安撫一下。
只有這樣,又拉又打,簡稱胡蘿蔔加大棒,才能勉強把彪悍難制,又地處僻遠的異族人收服。而且小心,這些人時刻都會背叛。就算到了明、清兩代,邊疆的改土歸流都從沒消停過。
但要說明的是,以上種種,都不過是常識。趙光義自幼讀書,他父親、他哥哥當年在戰場上搶戰利品時,都特意給他一車一車地往家裡拉書,這點小科普對他來說真是太兒戲了。高明的人要往深裡想,歷史只能代表歷史,不然魏晉南北朝時,那些胡人還敢夢想到中原來撒野嗎?
趙光義拋開陳舊的歷史概念,仔細地分析起這批西夏人無償送禮的原因。
來的人是西夏定難軍節度使李繼捧,他帶著自己的全家老小獻地歸降。明說了,就是想在開封城裡當個京官,再不回去。但是裡邊卻另有文章,嚴格地說,這時他已經被西夏人拋棄了。
原來的領袖是他的哥哥李承筠,兩年前死了,兒子太小,只好由弟弟,也就是李繼捧來接任。可惜他不是趙光義,在那片必須很強很暴力才能生存的土地上,沒人服他。沒辦法,篡位就要分生死,眼看危機臨頭,他突發靈感,想起了在很久很久以前,世上流行過一種保命法則。
唐朝末年的藩鎮時期,混不下去的節度使可以偷偷地跑到皇帝身邊宣誓效忠,然後就能良田美舍安度餘生。這不是很好嗎?於是李繼捧就來了個照本宣科。
很好,綜上所述,宋朝的分析結果立即得出——一,假設李繼捧是真心的;二,如果他是真心的,那麼西夏部落就已經亂了;三,如果西夏部落亂了,那麼就必須得抓緊時間了。
西夏是塊超級肥肉,看看它的四周,東南方是完成了統一大業的宋朝;東北方是當時全世界最強大的民族契丹;西方是繁榮的西域大國高昌;西南方最要命,是他們的世仇,高原上的種族吐蕃。哪一面都是虎視眈眈。你不下手,自有別人下手,你要下手,就必須得搶在別人的前面!
怎麼辦?這個時候,難道還允許趙光義猶豫嗎?
趙光義迅速伸手,他賜給李繼捧大批金銀財寶,給李氏一族在京城蓋起了超豪華住宅,然後向党項方面下令,所有李氏族人立即全體搬家,目的地,京城大房子。
同時派尹憲為夏州知州、曹光實為都巡檢使,文武齊備,幾乎是在瞬息之間就把當地的“土官”變成了內地性質的“流官”。
了不起吧,改土歸流在趙光義這兒做得就是快。
政令發出,宋朝人緊鑼密鼓去西夏撿便宜,一切也都進行得非常順利。党項的貴族們百分之九十九都非常聽話,他們俯首帖耳離開了自己祖居兩百餘年的故鄉,跟著宋朝的“護送”軍隊向開封進發。其中李繼捧的叔叔、綏州刺史李克文尤其恭順,他把唐僖宗賜給党項人創業之祖拓跋思恭的鐵券御札都帶來了,獻給了大宋的皇帝趙光義,以此表示全族改頭換面,重新做人。
看到這裡,是不是覺得很眼熟呢?如果把李繼捧改成錢俶,把西夏換成吳越,是不是一切就都是夕日重現了?都是主動送上門來,都是舉族搬進開封,從此和宋朝的官家們做鄰居,一切美滿和諧。
真的嗎?
要注意,這都是對宋朝人而言,請換到党項人那邊去思考,他們每一個人都是李繼捧嗎?內遷的訊息就像一隻篩子,把党項人中最桀驁不馴的人過濾了出來。
這一天,銀州城有一個剛滿二十歲的党項青年,他帶著幾十個隨從,抬著自己乳母的棺槨,來到了城門口。他對把門的宋軍說,要到城外去給乳母安葬。
理由充分,況且他的身份也不算太高貴,他只是李繼捧的一個族弟而已,當時的官職是管內都知蕃落使。
就這樣,他們出了城,然後從棺槨中取出了弓箭兵刃,縱馬狂奔三百餘里,逃入草原深處,在現今鄂爾多斯大草原水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