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隱瀰漫著火藥的味道。
“洛雲,你在和誰說話?”聽到外面動靜的蘇應麒循聲走出屋子,一時間語塞。
清晨那一幕殘忍的畫面歷歷在目,腰間的素白寶劍彷彿都還在滴血。
粘在背後的視線傳遞著主人的迷惘彷徨和百感交集,楚懷風卻不敢回頭,在背叛傷害甚至殺了對方的至親後,無論從那雙亂放電的桃花眼裡看到什麼都會打破自己最後的防線,不管這個背叛的理由是多麼的天經地義。
“你到底跑哪裡去了?就算我們蘇家現在沒有以前那麼富有,你也不能因為付不起你保鏢的佣金就一走了之,連個招呼都不打一聲吧!好歹我爹孃生前都那麼照顧你,視如己出!”
沒有想象中的哽咽不語,沒有熱淚盈眶的畫面,甚至從蘇應麒滿臉怒火指著楚懷風鼻子罵他背信棄義的身上,都找不到一絲重逢的感動和喜悅。
明知道今天清晨大家都在場,卻沒有一個人提起。
突然想起什麼似的,蘇應麒急急忙忙插到兩人中間,張開雙臂,“有話好好說,別一見面就打架,這裡有老人小孩,注意影響!”
“原來大家是風兒的朋友,快進屋來,坐下聊。”瞎婆婆由毓官攙扶著走到門口,一直以來對蘇應麒等人的幫助都熟視無睹的表情居然用帶著十足笑意的聲音招呼道,蘇應麒幾乎可以想象那張毀容的臉蛋上擠出的笑容是多麼的可怖。
但是在瞎婆婆親切的叫著‘風兒’把楚懷風招到自己身邊的時候,蘇應麒愣在了原地。
真是無巧不成書。
楚母的態度突然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轉彎,又是水果又是糕點的拿出來招待,相比之前的寡言少語,簡直讓人有受寵若驚的錯覺。
“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何洛雲信口說了一句,指間掂著一塊桂花糕,正在認真考慮一個瞎子對食物的保質期有沒有概念的問題。
蘇應麒的視線落在窗外隱約可見的兩個影子上,有點矮有點駝背的那個影子正忙碌於沏茶,另一個高大的影子打著下手、時不時把茶具‘搶’過來。讓一個瞎眼的老人沏熱茶,的確是危險了點,蘇應麒這樣想。
“原來婆婆是楚大娘,那為什麼之前楚大哥不把她接來蘇家呢?”毓官一句天真的話,把蘇應麒問倒在桌子上。
何洛雲終於決定,不管瞎子對保質期有沒有概念,為了自己的健康著想,還是不吃的好。
“大家久等了吧,我這個老婆子眼睛不好使,招呼不周,還請蘇二少爺和各位多擔待擔待。”楚母在楚懷風的陪同下,端著一壺茶走了進來,摸索著特地親自倒了一杯送到蘇應麒的面前,像是知道大家心裡所想,又指著何洛雲的方向,補充道,“剛才我聽到他喊您,我想這蘇城裡的蘇少爺就只有一個。”
“我只是碰巧姓蘇,路過這裡,而且也不是什麼少爺。”蘇應麒接過茶杯,躊躇著不知該不該喝。
“話說,這蘇家的事整個城裡都傳遍了,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呵,舉頭三尺是有神明的!咦?怎麼沒聽您喝啊,這粗茶不合您胃口嗎?”
“不”蘇應麒看了眼那雙被火燒燬的眼睛彎成一個笑意昂然的弧度,淺呼吸一口,一飲而盡。
時間突然過得很慢,似乎能觸控到那一點點在身邊流逝的軌跡。
彷彿從一個難以呼吸的空間被忽然扔回了現實,蘇應麒大口抽了一口氣,平安無事。
“沒想到,伯母就住在近郊。”
“我們早就見過面的,您不記得了嗎?您八歲那年,愁著不知道送什麼禮物給蘇老爺祝壽,我建議您在我這裡買了一尊彌勒,‘大肚能容,容天下難容之事;笑口常開,笑世間可笑之人,’還記得嗎?哦,對了,我忘了你不是這個蘇家。說起來,我夫君生前就是這樣的人,豁達開朗,真誠待人,被周圍的人稱為戲稱‘笑彌勒’,對好友推心置腹肝膽相照,卻想不到被出賣。蘇公子,你說這個人是不是該死?”
“娘!”楚懷風忍不住開口阻止。
“”蘇應麒勉強扯了個笑容,轉移話題對楚懷風道,“還沒恭喜你找到伯母,一家團聚了。”
“是啊。自從和風兒失散後,我一直在找他,後來聽說蘇老爺帶回了一個孤兒,我就琢摸著是不是我家風兒。真的是好好感謝蘇老爺,要不是他,我這個瞎婆子領著風兒,不知道能活多久?”楚母不由分說截下楚懷風的回答,“不過,這一家團聚麼,蘇公子您是不是咒我和我家風兒快點死啊?”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