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平的妻子周氏說:“我今日路過街市,見城北盧府正在結綵。聽說兩日後盧公壽誕,宴請了百官呢。”
郭夫人道:“正是,盧公的管事早晨才來過,邀請闔府。丞相事務繁雜,除了盧公,城中還有好幾家來邀,大概去不得。”
周氏聽了,說:“也是,到底是商賈之家,丞相要去只怕不妥。”
魏賢的妻子朱氏正在一旁喂小童吃米糕,聽得這話,笑道:“據說這盧公可不是尋常人,他乃淮中有名的富戶,陛下修葺行宮時曾經捐以巨資。上月淮中遭流寇侵擾,他才舉家遷入雍都。”
郭夫人莞爾:“盧公與尋常商賈不同,朝廷如今缺錢,還須有所倚仗。爾等可還記得前日分的那些淮地的綾紗?就是盧公送來的。”
說到綾紗,婦人們都來了勁,紛紛說起那綾紗如何精緻,你一言我一語,又談起了用綾紗做什麼樣的衣服好。
我坐在一旁微笑聽著,時而插上一兩句,心裡卻想著別的事。
天下罹亂,雍州算是安穩之地,又有天子百官,每日都有來自各地的富戶遷入城中。魏傕是丞相,也掌控了包括雍州在內的半個中原。家財殷實之人但求安穩,盧公又獻財物又擺筵席,無非是為了與雍都中的權貴交好。像他這樣想法的人,也不在少數。
回到院中,阿元關上門,皺眉對我說:“夫人,郭夫人怎麼這麼說你?你每日晨昏定省,操持家務從無拖沓,接人待物亦是和氣,昨夜不過醉酒起晚些,郭夫人就言語刁難。”
我坐到案前的榻上,舒展一下僵硬的身體:“什麼刁難不刁難,她這樣也是自然。”
“如何自然?”阿元不解,
我看看她,道:“我進魏氏家門,首先遇到的尊長就是郭夫人。姑氏有教導之職,我若行為出錯,落到別人眼裡,首先會說姑氏不教。”
阿元還是疑惑:“可從前她也不曾說你什麼。”
我說:“從前是從前,如今丞相和大公子都回來了。”
阿元想了想,露出了悟的表情。
“郭夫人可是主母,這般小心呢”她嘀咕。
我笑笑。郭夫人當然小心,她出身寒門,聽過以前還入過倡家。魏傕何等梟雄,她能從妾侍成為繼室,一步一步,靠得全是小心二字。
“知道就好,將來你也要凡事謹慎,莫惹大人不喜。”我叮囑道。
阿元唯唯。
“是了夫人。”她剛想開門出去,又折回來,從袖中拿出一張紙給我,“這是今晨我去庖房看到的。”
我接過展開,上面字跡密密,是李尚寫來的。昨日我同他議定買賣之後,他立刻讓阿煥去附近鄉中打探養畜的人家,問詢入手之事。他說已經看中了幾戶不錯的,城中的肉價也已經打聽清楚,打算先做一筆試試。
我想起盧公,像他這樣急於結交的人,宴飲必是不少。心中不禁有些興奮,我即刻取來紙筆回書,讓李尚看中了便做,不必顧忌。
魏郯回來的時候,已經是夜裡。
魏安跟在他身旁,懷了抱著一隻弩機似的東西。
“武庫新制了雲梯,明日軍中操演,你去麼?”只聽魏郯問。
“去。”魏安點頭。
魏郯拍拍他的肩頭,道,“明日要早起,今日早些歇息。”
“嗯。”魏安抱著弩機轉身離開,忽然看到我。
“長嫂。”他停住步子,主動上前行禮。
我莞爾還禮:“四叔。”
魏安不再說話,快步朝他的庭院走去。
我看向魏郯,他立在廊下,燈籠光映著半側頎長的身形。
“夫君回來了。”我說。
“嗯,回來了。”他看看我,五官的輪廓在燭火中有些柔和。
魏郯已經在營中用過膳,回到院中,直接去沐浴。
我已經沐浴過了,頭髮上還帶著溼潤。在室中無事,我讓阿元把燈臺移到鏡前,坐下對著鏡子解下頭髮,用一塊幹巾帕細細擦拭。
羊形的陶燈上,火苗在燈草的頂端靜靜燃燒,半閉的羊眼上釉色泛光。
心思有點亂,夜風不溫不涼,我似乎能嗅到淡淡的水汽味道。魏郯沐浴過後,就會回到這室中,接下來,他會做什麼?答案不言而喻,夫妻同寢,順理成章,他應該要完成新婚那夜沒有完成的事吧?
巾帕一下一下地滑過髮絲,麻麻的。
怕麼?我當然不怕。
我十五歲就已經嫁作人婦,可許多年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