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聲戛然而止,程晚玉投來疑問的眼神,卻是程晚清聽到了腳步聲,長期養成的習慣讓她比別人更敏銳些,聽到有聲音,便停了演奏,站起身來。
而這時,程晚玉才發現自己大哥隨一男子而來,那男子一身青藍色上等絲綢,領口和袖口用暗線挑了梅枝兒,白玉簪發,錦帶環腰,一雙眼角微微上挑,不笑亦帶三分笑意,眸漆黑無雜,像是收斂了一切光華的夜色,有些恍惚渺遠,半帶隨心隨意,無慾無求。
這人是誰?
程晚清蹙眉,此人給人的第一感覺雖是懶散無狀,可那通身的貴氣卻是雲後之星辰,終是遮不住的,第二看去便知道是天潢貴胄。可她確實沒見過。
“咦?這是誰,沒見過,熙乾介紹一下。”這人對程熙乾的稱呼甚是隨意,程晚玉露出惶然的表情,頓時神色一凜,將程晚清拉到身邊,壓根沒看那兩個一眼;對來者行晚輩禮。程晚清有樣學樣,倒也沒試了禮。
可這麼一來,程晚清要是再猜不出來就枉她上一世的名聲了。在京城眾多不惜一切往上爬的部分貴族平民中,有一個異類,名揚萬里,卻沒有幾個人有機會見到他,你說他視名利如糞土也好,或說他沽名釣譽也好,反正經過無數人實踐,得到的血淋漓的事實是見他比見皇上還難。
沒想到承恩侯世子竟然和壽王顧承煥交好,這算是山重水複疑無路了吧,程晚清自嘲一笑,斂漫天微光。
”小姑娘,你的琴是跟誰學的?”壽王的聲音很好聽,透著骨子裡的懶散,卻也篤定,這樣的人很容易讓人依賴。
反應慢半拍的程晚盈終於察覺到此人的不凡,頓時滿眼星星,不等程晚清回答,便搶著說道:“三妹的琴都是自己練的,沒”話沒說完,便收到了程晚玉凜冽的目光,聲音頓時弱了下去。
可看一看眼前的男子,依舊是帶著三分笑容,膽子便又大了回去。程熙乾上前一步,介紹道:“這是我三叔家的小女兒,排行第七,至於女兒家的閨名,就不方便告訴你了。”
壽王好看的眉毛一動,“排行第七,哦。”這一聲哦有點意味深長,程晚清倒是詫異了。
看他好說話,便問:“王爺聽過我?”
壽王不怎麼在意的回答道:“來程府前剛見過盧大人。”
程晚清臉色一變,強壓下去眼中的厲芒,強制性的斂住自己的脾氣。
程晚玉擔憂的看了她一眼,而程晚盈明顯一副還搞不清楚的樣子,甚至一直在一旁當筆畫的四小姐都比她明白。
氣氛一時靜了下來,程晚清上一世也是個誰的面子都不買的人,骨子裡就沒有尷尬這兩個字的存在,倏忽轉換身份,心境上還沒完全轉過來,程晚玉都覺得她怠慢了,剛想說什麼,卻見一小廝匆匆跑了過來,對壽王說了什麼,壽王便告辭離去。
看程熙乾的臉色應該是什麼大事,可那人離去時悠哉的樣子倒像是去準備赴宴看戲一般悠閒。
程晚清搖了搖頭,在知道他身份的那一瞬間,她竟然想要借勢,可這個人她看不透,讀不懂。
“四妹,你陪五妹去看看住處,有什麼需要的去告訴我母親。”四小姐道了聲是,帶著不情不願的程晚盈離去了。
“哥,發生什麼事情了嗎,你怎麼苦著一張臉啊。要大喜的人了,能不能吉利點。”
冰山郡主在自家哥哥面前瞬間化身嘮叨的妹妹,望著兄妹兩個五分相似的面容,程晚清心中不禁想起一個人來。
上一世,她是林家獨女,沒有任何兄弟姐妹,遑論嫡出庶出,可在她成長的日子裡,有一個兄長般的存在一直陪伴著她,直到林安之被困南疆,那人違背聖令,從西北連夜趕去,終究慢了一步。
程晚清的目光有些飄忽,“韓大哥,你還好嗎?”
“七妹,你說什麼?”程晚玉叫了她好幾聲她也沒回答,兀自盯著琴發呆。
“七妹,可是還不習慣,你先回房間休息休息吧。”因程晚玉與其交好,程熙乾對她也比對其他人多了兩分關心。
程晚清笑著點了點頭,謝過了他的關心,猶豫了一下,說道:“我在上京的路上無意間似乎聽說鄭國公的身體不是很好,大哥很快就要娶人家女兒了,是不是該去看看啊。”
說完拉著一臉茫然的程晚玉告辭了,留下程熙乾愣在了當場。
“七妹,你剛才的話什麼意思啊?”程晚玉還是很瞭解這個妹妹的,向來話不多,尤其是與她無關的事情,她更是提不起興致,可剛剛明明話中有話,而程熙乾也明顯明白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