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至終鳳移花沒說一個字,到了外面,感受到了那刺骨的寒風,他才用袖子抹去了令他看起來狼狽又猥瑣的滿臉茶葉沫兒。
見他出了門,杜氏淡淡道:“天色不早了,你也回去吧。”
杜元娘行禮告退,一路回到自己的院子,心中都是惶惶不安的,頗覺愧疚。
“大奶奶,香湯已備好,準備沐浴吧。”蘭翠到了她跟前,輕推了歪在榻上閉目養神的杜春娘一下。
她緩緩睜開眼,上下打量了這個從小跟著自己的丫頭一眼,但見她梳著簡潔的雙平髻,戴著紗堆硃色薔薇花,簪著一支琥珀珠流蘇金釵,面白唇紅,鵝蛋臉,模樣殊為秀美,靈機一動張口便道:“今夜大爺留宿,你為他端茶遞水,掃榻薰香可好?”
蘭翠一愣,看著杜春娘認真的表情,一張秀氣的臉便漸漸白了,“大奶奶,可是奴婢做了什麼不合您心意的事兒嗎?”
這是對自己忠心耿耿的好丫頭。
杜元春歇下心思,拍了拍她的手,道:“罷了,你只當我沒說。”
話題一轉便道:“那邊究竟發生了何事,慧娟怎冷不丁就回來了,連和我商量都不曾。她來時,姑母正叫我過去,我也沒來得及細問她。你可問了她不曾?”
蘭翠微整面容,趴在杜元春耳邊詳細說了一回。
“私奔了?”杜春娘一下坐起來,“那個小鐵匠竟然拐了柳月那個窩囊廢私奔了?!”
這究竟是鬧的哪一齣!
她的本意明明是要那對青梅竹馬日久生情,然後順理成章的珠胎暗結犯下彌天大錯的。
“怎會拐了柳月私奔了?!”她一會兒氣急一會兒又覺荒唐可笑,“就算私奔,拐走的也不該是柳月啊。”
“奴婢聽了也覺怪異,心想,難不成這位姓玉的在裡面使了什麼手段,還是說,咱們打聽到的事情不實,那個小鐵匠和姓玉的之間真是清清白白的。”
“胡說!”杜元春陰冷的瞪她一眼。
蘭翠懦懦,低頭不語。
杜元春往靠枕上一歪,過了好半響才模模糊糊的道:“青梅竹馬怎能是說忘就忘的,怎會無情”
蘭翠抬眸偷覷她一眼,輕手輕腳的便要離開。
“蘭翠在嗎?”
“在。”她忙掀簾子出去,便見大夫人身邊的白芍託著一個紫檀木小首飾盒正俏生生的立在大廳裡。
“原來是你,可是大夫人有何吩咐嗎,我們大奶奶在屋裡睡了。”
“那倒沒什麼,夫人命我來給大奶奶送樣兒首飾,是大奶奶喜歡的。我們夫人說了,咱們姑侄血緣最是親近不過,旁人既不可靠,姑母永遠都是她姑母。”
歪在裡間榻上壓根沒睡的杜元春聽的一清二楚,聞言便略略放心,對鳳移花的愧疚也少了那麼一些。
春暉堂,內室,屋內擺設喜慶洋洋,顏色明豔,處處彰顯富貴,這是年老之後老太太最喜歡的風格,喜歡熱鬧的顏色,熱鬧的景兒,熱鬧的人。
此時老太太正披了一件紅褐色滾狐毛領邊的厚襖坐在錦被裡,一雙手有一下沒一下的撫摸著鳳移花的頭。
“要老太太費心了。”鳳移花悶悶道。
“好孩子,你莫要跟她一般見識,她滿心裡得了病,就以為所有人都要跟她兒子爭家產似得,她病了,可你沒病,你得好好的,不許跟她學,可聽見了嗎?”
老太太見他不做聲,心知是存了恨意,便又道:“她雖千般不好,可你二弟卻是沒有壞心眼的,那個孩子雖是長於她手,心性卻純淨善良,對你從不設防,你要記得自己親兄弟的好,這樣,咱們一家子人才能和順平安,是不是這個理?”
見他還犟的跟頭老牛似得,老太太生氣打了他後背一巴掌,“祖母的話你也不聽了。”
“老太太答應孫兒一件事,孫兒才覺公平。”鳳移花抬起頭來嬉笑道。
老太太也笑了,點著他的額頭道:“我就知道你這小子不是個肯吃虧的,先說說是什麼事兒。”
“老太太也知我在外面納了個妾的事兒,孫兒覺得這玉嬌娘頗合心意,想留她長久,只是怕春娘她容不下外人,若有一日孫兒恰巧不在,或者去了別處趕不及回來,萬望老太太拿出半分心來疼她一場,她也是個可憐的,性子乖巧討喜,老太太定然會喜歡的。”
“這事祖母擱在心裡了。”回頭又怕自己忘了,便對站在近旁伺候的喜兒道:“你替我好好記著。”
“是,老太太,您放心便是。”喜兒笑著呈上一杯參茶,“老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