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將梅花從肅冷的空中打了下來,沉沒入泥土裡,落紅有情皆化作春泥更護花去了。
滂沱大雨一直持續到天空泛白時才稍有停歇,趴在窗前,她便看見姜媽媽頂著一把水墨丹青的油紙傘匆匆跑來,泥點溼了褲腳,髒了裙襬,那總是梳理的一絲不苟的髮髻也東倒西歪的,形容十分狼狽。
這還是她第一次見如此失儀的姜媽媽,心裡卻覺甚好,生而為人,哪能處處端著,狼狽一回未嘗不是暢快事。
只她一來便訓斥小草,訓完了小草又來勸她。
“如夫人,外面風雨交加,雷鳴電閃,怕是反正,咱們還是關上窗戶老實待著吧,老奴繼續教您繡花,今兒個咱們學習一種新針法如何?”
“怕是什麼,媽媽怎不說完,媽媽怎又犯了說一半留一半的毛病,我這人可笨著呢,從來都不會猜謎語。”她笑盈盈望著她,存了逗弄這老媽媽的心思。
大雷冷不丁劈下,惹得姜媽媽哎呦一聲,把小草推搡出去,緊緊關上門,匆匆爬上塌,不經過她的同意便把窗戶緊緊關閉,然後坐到她的對面,面容蕭肅畏懼,神神秘秘的道:“您難道就不怕嗎?”
嬌娘頓時來了興趣,坐直了身子道:“怕什麼?”
姜媽媽嚥了咽口水,指著老天道:“雷神電母啊。那是專門劈妖精的。”
嬌娘猛然醒悟,懶洋洋的又推開窗趴了回去,“媽媽說的莫不是九天雷劫。”
“就是這個,就是這個。”姜媽媽趕緊點頭,“老奴冒著大雨過來就是為了提醒您的。”
“媽媽有心,只是我卻不需要。若是雷神電母能一個大雷下來把我劈回家裡去,我是感激不盡的。”
“真的?”姜媽媽默唸一聲阿彌陀佛,暗想這一尊還是大神呢,隨即便放鬆身子,笑道:“您是想家了?”
“想了。”她雙手置在窗欄上,下巴擱在自己的手背上,目光飄向遠處,看著那一道撕裂天空的雷電,她真想願望成真。
“媽媽,講個神志鬼怪的故事聽聽吧。”
“這怎麼好呢。”故事裡的狐仙花妖啊,要是您的姐妹親戚那可怎麼好呢。
嬌娘可是被這姜媽媽逗笑了,樂呵道:“您講講吧,怪無聊的。”
“那行。”姜媽媽清了清嗓子,“老奴要說的便是和雷神電母有關的,這還是小時候我祖母給我講的,今兒個借花獻佛也跟如夫人講講。說是很久很久以前,也不知是哪個朝代,秋收的一日,稻穀滿滿的堆在場裡,村長怕有人偷,便遣了一個鰥夫老翁睡在那空曠無人的場裡看著,入夜了,原本月明星稀,忽然就驟雨狂風,打雷閃電,把這老翁給驚醒了。老翁是個上了年紀的人了,半截身子埋黃土,心裡也沒甚畏懼,且能活到他那個歲數,也算是人老成精,見多識廣了,他戴上斗笠,披上蓑衣,坐到一塊大青石上抽菸袋,倏然,一道影子閃過,哧溜一下鑽到他的蓑衣下便消失不見了,隨即便見那雷啊電啊就一個勁的圍著老翁亂劈,可凡人無罪,老翁高壽不是該死的時候,便是神仙也不敢隨意抹殺,就這麼打了一陣子,雞叫三聲,天矇矇亮了,這老翁終於開口說話了,張口就說:都走了,大仙也走吧。”
“原來是隻妖精嗎?”嬌娘聽的趣味盎然。
“可不是。”姜媽媽面上頗有點神往的意思,繼續道:“在老翁蓑衣下藏了一夜的仙家這才動了動身子現出了原形,您猜是什麼?”
“是狐狸?”
“不是,是一隻黃大仙。”姜媽媽見嬌娘懵懂,唸了聲佛輕聲道:“罪過,罪過,就是黃鼠狼啊。”
“哈?!”嬌娘恍然大悟,“那後來呢,這黃大仙是不是報恩了。”
“那可不是。”姜媽媽笑的合不攏嘴,“這黃大仙給老翁磕了三個頭,黃光一閃便不見了,到了第二天,老翁就在自己家裡發現了一堆金子,福廕了後人。這難道不是知恩圖報,可喜可賀的大好事嗎。”
“的確。”
外面雨停風歇,一線天光從東邊露頭,嬌娘精神一震,便笑道:“姜媽媽,咱們去藤蘿香榭賞君子蘭去。”
姜媽媽不知嬌娘打的什麼主意,頓了頓猛的反映過來,藤蘿香榭可就在柳姨娘那院子的對門啊,但凡柳姨娘院子裡的丫頭們出來要個早膳便能看見她們。
如此,這位可是要先下手為強,先給那個新晉上的姨娘一個下馬威?
這不對啊,不像如夫人的風格。
靜觀其變吧,她一個老奴只有聽命的份。
便道:“如夫人,您且先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