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提最後一個問題。”大鹽平少佐終於鼓足了勇氣。“我們方面的情形已經捉襟見肘,而我們為什麼沒有看到中華軍隊方面的飛機、軍艦和兵力一再增加。據瓜島上野口情報大尉報告,新幾內亞的中華叢林集團軍部隊已經開始在瓜島登陸。我方在所羅門戰區共有轟炸機、戰鬥機二百零七架,中方則有三百六十架,其中一百六十架是重型的巨靈神轟價機。
隨著時間的抵移,中華軍隊將有更多的物資和人員從北非戰場移到太平洋方面。據第十七軍參謀副長佐藤傑少將視察瓜島前線後拍回的電報稱:‘第二師團大部已喪失鬥志,餘部勉強保持目前防線,形勢危急,第三十八師團如能保持補給,在未來一個月內最大限度也只能進行防禦戰。’我軍已經斷糧六天了,守在戰壕中的是隻剩一口氣的垂死者。
“今村司令官,我同第十七軍的許多部隊一起打過仗,我知道他們曾經有過何等輝煌的戰績,局勢發展到如此地步”大鹽平少佐環顧了一下四周,清清楚楚地說:“趁我們還有能力,不是把第十八軍的部隊送到瓜島,而是把第十七軍的殘部撤出瓜達爾卡納爾。”
一下子,周圍鬧翻了天。所有的人都來攻擊大鹽平:“叛徒!”
“賣國賊!”
“混蛋!”
“你忘了成千上萬的戰友遺骨在瓜島上。”“撤掉他的職務,讓他去瓜島扛槍。”
“按你的說法,我們根本就不該發動戰爭。”
喧囂聲不絕於耳。只有今村中將紋絲不動。等大夥兒平靜之後,他只說了一句話:“現在散會。”
大鹽平衝出圍攻他的人群,朝宿營地走回去。有的軍官打他,還有人唾他。平時相好的朋友,現在反目相仇。大家都認為大鹽平褻瀆了軍旗,褻瀆了死去的戰友們的靈魂。
只有他自己因為說出了積鬱已久的話,感到輕鬆。他不知道今村均中將聽明白了沒有,會採取什麼措施?增兵還是撤軍?他作為一個參謀人員,已經盡到了自己最大的努力。
淺灰色和紫灰色的雲在拉包爾上空驟集,翻滾,一場大雨又要來了。地面還沒有幹,雨一下就會變成泥塘。熱帶是有雨季的,雨季作戰對攻方非常不利。
大鹽平走著,在一顆高大的榕樹根前拐彎的時候,“啪”地一槍,一顆從後面飛來的子彈打在榕樹上,崩起的樹皮掉到他脖子裡。槍口抬得很高,這是一種威脅。
十七軍的幕僚們面臨著曰本陸軍史上最大的一次失敗,像紅了眼的賭徒,想拖住陸軍部和海軍聯合艦隊,繼續增援瓜島,奪回機場,挽回面子。他大鹽平少佐不是對今村將軍有影響嗎,必須按他們說的辦,否則對不起。
“還像二二六事變那麼意氣用事啊!”大鹽平想。他搖晃了一下肩膀,抖掉樹片屑,繼續趕路。他原來乘的吉普車,早被那夥人搶走了。
雨下來了,拉包爾罩在水氣騰騰的大蒸籠裡,雨簾掩住了萬樹萬物,大鹽平在泥漿中越走越艱難。他還是挺著胸,像一個軍人或貴族那樣走路。大鹽平是曰本武土中最古老的貴族姓氏之一。
一輛濺著泥水的吉普車從他後面趕上來,超過他,在他前方五六米的地方嘎然停住。車門開啟,一位戴眼鏡的將軍從車門伸出頭來,大雨立刻把他淋溼了。他是今村均中將。
“喂,大鹽平君,還生氣嗎?快上來吧,我順路帶你一程。”
今村不由分說拉上大鹽平,車又開了。雨太大,吉普車風擋上的雨刷成了擺設。
“你今天的發言很有見地。”今村中將說。
“我說了我該說的話。軍部到了糾正自己錯誤的時候了。”
今村中將沒有吭聲,他保持著緘默。“他頗有大將風度。”大鹽平想。
車於開到大鹽平駐地。大鹽平道了謝,向司令官行過軍禮以後,轉身欲走。今村叫住他:“我將親自到瓜達爾卡納爾視察,如果一切如你所說。那麼”他頓了一下,斟酌著話的份量。“我將盡一切努力,促使軍部決定撤出瓜達爾卡納爾。”
吉普車開遠了。大鹽平少佐的淚水利著雨水流了下來,臉上熱呼呼的。他現在唯一的念頭,就是找個地方痛痛快快地哭上一場。他比誰都希望攻下瓜達爾卡納爾,因為他弟弟、只有二十一歲的二等兵大鹽平桂二,就死在亨德森機場邊緣的鐵絲網上。
第六百二十九章 叢林地獄
王慧清中校躺在一張帆布行軍床上,眼睛盯著帳篷頂上的一群蒼蠅。黑色的蠅群時而擴大,時而縮小。
他的腸肚一陣陣絞痛。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