甫才趁著馬車顛簸佔盡便宜不說,連口頭上的都不放過,而今居然還得寸進尺說出這話來。她沒給他臉色瞧,扭過脖子一副生了悶氣不願同他說話的架勢。
倒是他,笑聲一串串地從嘴邊逸出。
她餘光瞥了瞥,本心裡頭還氣著,然逐漸地竟也隨著他的笑聲神奇地消除了。
連同方才他在耳邊的輕聲細語,一併從腦海裡剔除。
這一個小插曲反而令她稍微舒坦鬆懈了些,不像剛上路時那樣躊躇不安。
馬車微微搖晃,一直保持平穩的頻率,緊繃的神經才經過剛才他的插科打諢下變得疏鬆,腦袋倚著,很快就襲來一陣睏倦之意。
她半眯著眼,有一下沒一下地磕到車廂內壁上。
又過去好一會兒,她真點撐不住了。掀開眼皮,看他還是端正地坐著,打心眼裡佩服他,身子下意識地縮了縮,調整了一下姿勢,這才不再闔著眼打瞌睡,是真的睡去了。
對頭的人見她犯懶的模樣,唇邊含笑,略顯無奈。
過了片刻,忽然起身坐到她身旁,將她歪斜的身子掰正,扶著她的肩膀,將她的後背貼到自己的胸前,身子側了幾寸,讓她的後腦勺剛好能靠在他的肩窩裡。
她蹙眉,不安地動了動。
他以為她醒了,心裡一緊,哪知道她只是翻了個身,手扒拉著他的衣襟,繼續睡。
心裡柔柔一片,難得有機會能瞧見她這樣安穩溫順地躺在懷裡,望著她的臉容,心中期望這樣的機會能多一些,長久一些。但轉念間,已想到此番出城的意義,那股難受勁當真就和刀割似的,沒完沒了磨著他。
他低頭的臉色,霎那間浮上晦暗不明的光。
手掌突地一陣刺痛,他擰起眉來,掌心翻開一看,那古怪邪異的圖案已擴張直手臂,像一條條暴突的青筋,很是可怖。隨著他掌心快速收攏,寬袖撣了下,就掩蓋住那及至手臂的紋路。
馬車繼續前行,差不多一個時辰後,伴隨籲地一聲喊,馬車停了下來。
他低頭看懷裡的人睡得正香,唇角不禁露出淡笑,他並不急著帶她去找那人,其實心裡頭是盼望著最好錯過的念頭。
車伕掀開車簾,正要開口喚,他一個噤聲的手勢,車伕很有眼力,立馬就收住話音,輕手輕腳地放下車簾,腳步放輕走到遠處等著。
這人倒是識趣。
不過,他也不想拖太久,只看了她片刻,低下頭,唇在她的額頭擦過,如蜻蜓點水般。
下一刻他就輕輕搖她,低聲呼喚,“到了”
她一個激顫,迷迷瞪瞪地睜開了眼,嗓音都還是啞的,“到了?”
“恩。”
她一時間並沒注意到自己正躺在他懷裡,伸著懶腰發出低柔的軟腔調,用手揉著眼,彎腰就想掀簾子,不過這一動作,她就明顯感到她坐在一個不對勁的地方。
舉止霎那間僵住了,片刻後才嚯地一轉頭,被一臉笑容的薛染給嚇到了。
“你怎麼”
“你一直睡在我身上。”
“我怎麼會”
“你半路上爬過來的。”
“”她揉著太陽穴,只覺一陣頭疼,疼得要裂開來。
這種騙人的鬼話,當她是三歲小孩子嗎?
這時候她不想和他慪氣,直接下了馬車,之後那笑眯眯的人尾隨其後跳下馬車,招呼著車伕,讓他看著,遂湊到她跟前笑道:“莫氣了,我還不是想讓你睡得舒坦些。好了好了,我先帶你去他住的地方。”
她也不想生氣,然而他總愛弄些鬧心的小插曲,弄得她的心總要成亂糟糟的一團。
鼻子朝天哼了一聲,她也不說話,但大概是預設了。
他低低笑著,牽著她的手往一片翠色樹林裡走。
這居處環境倒是古雅清幽,假山清水環繞,偶有吱喳的鳥鳴聲,繞過一條鵝卵石小路,才抵達一處瞧上去十分雅緻的府邸,她倒是想不到這周邊景物竟就大刺刺地建在外頭,索性這兒偏僻,像是獨樹一幟的大別墅。
外頭有一排身著緊身黑甲的衛兵守立,她本想上去問,但卻被薛染攔住,“我來。”
她瞧著那臉色鐵森森的守衛兵,嚥了嚥唾沫,最終還是決定他上。
薛染讓她在一旁等候,她不想走遠,尋個就近的地方站著,看他一上去就被那手持長矛的人給雙叉攔住,那氣勢真有點嚇她一跳。她探頭豎耳,仔細聽那邊人說話,卻怎麼都聽不見。
她倒是很想過去,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