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文說:“還是你這魚好。老哥,你是拿老湯燉的?”
掌櫃的說:“你還真明白。是,老湯。”
傳文說:“我就愛吃這口,總琢磨咋燉,今兒我算領教了。”
掌櫃的說:“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這裡頭還有兩味山草。”
傳文說:“山草?啥山草?”
掌櫃的神秘地一笑,對傳文招招手,傳文探過頭來。掌櫃的對他耳語幾句。
傳文說:“就這兩樣啊!那山裡有的是呀!”
掌櫃的大笑道:“是不起眼兒,可就是沒人知道!這就叫:不知道金銀不換,知道了全是扯淡!”
朱傳武在寓所裡為鮮兒敷傷。
傳武說:“這一天,我跑了好幾個地方,找了不少管事兒的,人家都說大掌櫃是通緝在案的要犯,好不容易抓到了,誰敢放人?”
鮮兒說:“那就沒救了嗎?”
朱傳武說:“難啊!大掌櫃也真是的,老實在山上待著得了唄,為啥要進城啊?”
鮮兒流淚道:“你得救他呀!傳武。這些年我全靠大掌櫃護著,要是沒有他,我興許早就爛死、臭死在窯子裡了。他要是不在了,我一個人孤孤單單的可怎麼熬呀”
傳武說:“明天,我再找人試試吧。”
兩人沉默一會兒。鮮兒勸傳武道:“傳武,你和秀兒好好過吧,把咱們當年的那些情義都忘了吧。人得認命啊。”
傳武問:“姐姐,你信命嗎?”
鮮兒說:“咋不信呢。人和誰爭,也別和命爭。”
傳武說:“我就不信那個邪。啥叫命?根本就沒有那麼個玩意兒。命是自己的,我就信我自己。”
傳武給鮮兒換好了藥,指著她腰後一塊疤痕問:“你這是槍傷吧?”
鮮兒說:“到底是當兵的,一眼就看出來了。”
傳武問:“咋整的?”
鮮兒說:“槍打的唄。”傳武又問:“你也打過仗?”
鮮兒說:“打過。那年,跟大掌櫃才不長時間,去搶一家大戶,打了半宿沒打下來,官軍來了,我們就散開了跑,結果我中了一槍,從馬上栽了下來。當時,我就覺著人飄起來了,前面的雲彩一朵一朵的,什麼顏色的都有,還都鑲著金邊,就像是雲彩後面有個大太陽在映著。我就往前飄啊,飄啊,想看看那是個什麼東西。就聽後面有人喊我,回頭看,只見到影影綽綽的有個人影,我瞪大了眼睛看,那不是你嗎?我那個樂啊。你說姐姐你要上哪兒去啊?我說想看看雲彩後面是什麼東西,咋那麼好看呢。你扯著嗓子喊,姐姐可不能去啊,去了就再也回不來了!我不信,說你怎麼知道的?你呀,肯定又逗姐姐玩呢!你急了,跑上來說,姐姐,真的啊!你告訴我你去過那兒,人家說,你一個人他不收,要等到你姐姐一塊來。我一下子想起來了,你不是早死了嗎?我正發愣呢,你扛起我就往回跑,不知怎麼你摔倒了,咱兩個人從天上往下掉,我一把沒抓著你,再一看,你又沒有了”
鮮兒不知不覺聲音哽咽起來。
傳武問:“後來呢?”
鮮兒說:“後來我就醒了,看看子彈從後背進去,從肋巴條底下出來,滿身的血。我扯下綁腿,往身上纏,沒纏兩道就又暈過去了。傍天亮,大掌櫃帶人找來了”
傳武不再往下聽,他用嘴堵住了鮮兒的嘴,抱緊了她說:“姐姐,咱不信命吧”
鮮兒輕輕推開他,把臉深深埋在枕頭裡
3
朱開山、文他娘、那文、秀兒在廚房裡忙活著。
傳文拿了個帖子急火火地進來說:“爹,老潘家給你送請帖了。說他孫子明天百日,讓你去喝酒。”
朱開山接過請帖看了看說:“這哪是請帖,是下戰書。要我給他隨份子,還要嚼我這筋頭巴腦,讓他過癮。”
文他娘說:“咱不去不就得了。”
朱開山說:“去!為啥不去?我再會會他!”
文他娘說:“得了,跟他治啥氣。你去了也鬥不過人家,沒啥好果子吃。”
傳文說:“爹,去了準又得受一肚子窩囊氣,何苦呢。”
那文說:“聽說,老潘家給孫子辦百歲,還請了戲班子呢。”
傳文說:“你想去聽戲呀?”
那文說:“我上他家?他八抬大轎來請我,我也不去呀!趕明兒個咱家也請臺大戲,連唱三天!”
朱開山說:“我倒要看看他姓潘的究竟唱的是哪出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