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兄說話還是當心些!我和多多乃少年故交,共患難同甘苦,自然不能以常人眼光看待。”
蘇和觀見他當真動怒,不欲和他衝突,轉開話題道:“誰不知道她曾經救過你?其實認真說來,也並非是她救了你,她家當時不過想花錢買個苦力罷了。反倒是你照顧她良多。就算你重情義知感恩,多給她幾百兩銀子,幫她家置辦上兩所宅院,什麼不頂了?何苦三天兩頭來往不斷,惹得你家太夫人不悅不說,就三殿下每每說起,也恨得咬牙!”
林小五同他,一來是親,二來相交甚篤,感情同三皇子又更上一層,因道:“話雖如此。當日若不是她家買下了我,只怕我早就窮困餓死在逃荒路上。即便她家只是隨心而為,然我當時是個瘸子,誰人不嫌?也只得她,雖從不說好話哄人,看著待我平常,其實人心冷暖自知,我不是傻子,又怎會感覺不出她誠心待我?不過當時她自身難保,又很有些戾氣罷了。若非有她在旁邊讓我掛心,我也撐不到如今!”
蘇和觀道:“就算如此,難道你真打算娶她進門?”
他是說著玩,林小五卻微微一笑:“我就打算,又如何?”
蘇和觀大駭:“娶做正室?”
林小五道:“自然。”
蘇和觀驚得幾乎坐不穩:“你是瘋了?給寒風吹昏了頭?”一面高聲叫:“夏初,夏初,去給你家主子請個大夫來!”
他失笑:“我既沒病,也沒瘋。以往雖沒明說,但我種種行動,不都表示了?不過是你們不認真,沒看仔細!”
垂首,撥拉火炭,低語:“如今四月,再有三月將近夏初,可又是我們初見的時候了。”
他嘴角掛著懷念的笑容,蘇和觀自從和他相識,從未見過他這般模樣,駭然:“夏初?”
夏初應聲跑來:“蘇公子,您喚我?”
蘇和觀只覺得渾身無力,擺擺手:“你去。”
一時想起半夏的名字,又叫住他,問道:“你家公子留在京裡的是半夏?”
夏初嗯一聲。
蘇和觀想起來,欣慰:“總算還有個墨棋不帶夏字。”
夏初驚訝:“蘇公子怎麼知道的?”見他疑惑,笑道:“墨棋從前叫夏夜,還是後來改的。”錢多多嗔著他身邊的人全帶夏字,太露行跡,逼著改了。
蘇和觀絕望的一拍腦門,向後倒去:“天哪!”全不顧形象,手腳大開躺在鋪著毛皮毯子的地面上,渾然一個粗魯軍漢的形象。
林小五見夏初一臉莫名,揮揮手,命他去了。
尋遍大宋朝,能得他真心相交的沒幾個,因此格外渴望得到好友認同祝福,道:“你也知道我的經歷。若娶個出身高貴的,我又身患殘疾,只怕對方心中膈膜反不願意,娶回家來不能心意相通,只當擺設,還不是苦了自己?”
雖說他身為林家大公子身份高貴,然而終究曾經有過那樣一段經歷,母親為人誣陷,父親又是個識人不清的。但凡嬌貴女兒的父母,都要掂量掂量,怕女兒嫁過去遭受相同待遇,又惹人閒話——私通是什麼好名聲?縱然百般澄清,說是家中妾室誣陷。然而蒼蠅不叮無縫的蛋,終究是有些邊影才會讓人有藉口。再則,治家不嚴,妾室壓在正室頭上,那些嬌慣女兒的父母也得好生想一想,自己的女兒將來是否要遭受同等遭遇。
縱然林小五對其父恨之入骨,終究血脈相連。血緣這種東西,是代代相傳的。
因而說親的雖多,顯貴的也不少,卻多是攀著他家門戶,又或覷著皇后娘娘的關係而來。並沒幾家真正出色。
蘇和觀也知此間內情,仍是不服氣:“十二妹妹總是個出類拔萃的!又是自家兄妹,你也和她說得來!”
林小五嘆口氣:“正因為是自家兄妹,我才不想誤她終身。”
蘇和觀不由一呆。
林小五道:“你也知道,昔年我在落難,曾和她定過親。”
蘇和觀衝口而出:“既無媒妁之言又無父母之命,怎能算數!”
他莞爾:“彼時我卻當自己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兒了。”
分明父親尚在,又有家族,卻說當自己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兒,足以想見他當日對家族,對親父,何等悲觀絕望。蘇和觀沉默不語。
此事絕非只林家家務,其母乃蘇家女兒。蘇家的外孫流落在外多年,說來是遍尋不到,其實何嘗不是家族內鬥,以至他流離失所孤苦受累?這其中種種內幕,卻不好擺上檯面來講。
小五低了頭,撥著火炭,視線垂落在青色皂襪上,襪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