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有事的。”元凰乖巧地應承著,踏出門去。臨近草原的風果然比不上皇城中的柔和,而是夾帶著勁力盤旋襲來,好像是一條竄出深密草叢的毒蛇。這才剛過子時,外頭已明顯的比室內多出幾分寒意,竟好像是皇城的初冬一般。元凰迎著風,縮起脖子剛想要快步離開,北辰胤又喊住他,去桌上取了元凰方才拿來的披風,展開了裹上元凰的肩膀:“莫著涼了。”
方才贈送出去的溫暖在片刻後又圍上自己的肩頭,元凰緊了緊披風,不知道當怎樣反應才不會顯得孩子氣。他移下眼睛向別處看去,咽一口唾沫,磨磨蹭蹭得低聲開了口:“三皇叔,其實今夜”
北辰胤看著他欲言又止的樣子,出聲幫他點破了心結:“是北疆巡撫同你說了些什麼?”巡撫私下裡同元凰會晤的事情,他看在眼裡,卻不曾加以阻止,只等著元凰自己決定。他本就覺得元凰突然來訪不會是送件披風那樣簡單,如今果然是另有別的心思。
“是,”元凰承認道:“他說的很嚇人。”
說完這句話,元凰像孩子時候那樣,從披風裡伸出手來攀上北辰胤的身體,然後整個人都靠向他的懷抱:“我同意三皇叔的意思,北疆的行程不能更改,若非如此,不能彰顯我朝天威,更是助長了亂黨氣焰——只是,聽巡撫這般說來,縱有誇大之處,我也還是覺得”
這種在傷心恐懼時候撲到皇叔懷裡撒嬌的舉動,元凰十歲之前雖然常做,長大之後便再也沒有發生過。北辰胤猶豫著是否該把他從懷中扶站起來,然後要求他像大人一樣面對問題。然而即使經過了成人禮,他的孩子也畢竟只得十五歲,自小在皇宮中備受呵護,從不曾經歷過這樣的恐嚇。以元凰的年齡閱歷來說,單是他能夠堅定繼續巡遊的決心這點,便足以讓北辰胤欣慰。想到這裡,北辰胤最終還是抬手環住元凰,像小時候那樣給他一個心安的承諾:“有我在太子身邊,絕對不會有事。”
元凰闔起眼睛,不知道是因為寒冷還是害怕,握住了手心的溫暖不肯放開:“皇叔取笑了——我只是,有點擔心。”他也不怕被侍衛們瞧見了笑話,低垂下腦袋不願抬頭離去,彷彿只有這樣地貼近另一個人,自己才能夠變得更加強大勇敢一點。北辰胤沒有說話,這樣抱著他立了許久,最後再次替他拉緊了披風,送他回到房中安歇。
北辰元凰便是在那一天裡,學會了如何在北辰胤面前撒謊——北疆巡撫的那一通胡扯,他根本就沒放在心上,且不論邊境局勢究竟如何,有北辰胤同皇城禁軍在旁護衛,哪裡還有憂心忡忡的道理。
所以那天夜裡,他也並不是因為害怕第二天的危險,才作出那番舉動的。
他只是單純的,很想要擁抱另外一個人而已。
十二 酣眠
第二日清晨從驛館出得城去繼續向北,元凰目力所及之處便盡是翰翰草海,再也見不著房屋。他幼時在古詩中讀過風吹草低見牛羊,如今才知道全是騙人——這一片草甸長的茂密,顏色又深,牧草一株株緊貼著分不出彼此,好像是一窪悶青的死水潭,起風時連在一塊兒晃來蕩去,看不出哪裡還有容納牲畜的空隙——除非人行到極近處,否則根本是隻見草低不見羊。只有席地而起星星點點的牧民帳篷,叫外來客商知道所處之地並非荒無人煙。
北疆雖有巡撫,北部草原卻因為無法建城,一直沒有固定的地方官員駐守。從驛館到和巍邊境有百十餘里路,又全是草地,無法在一日之內來回,北疆巡撫只好同當地牧民頭人商議,安排太子在草原上紮營休息一夜。如此深入北疆地界,即便在他也是少有,他恐怕牧民不能完全信任,又不能放著太子不管,只得自帶了一小支隊伍跟著元凰的禁衛軍以防不測,提著一顆心隨隊前行,一有風吹草動便立即去看北辰胤的臉色。
有了昨天夜裡的一幕,本應跟在元凰馬後的北辰胤為了讓元凰放心,今日破例同元凰並駕而行。這在元凰是意料之外的收穫,他一眼望去盡是些新奇事物,便常撿些有的沒的,專門去問三皇叔。北疆巡撫跟在後頭見太子說得眉飛色舞,才慢慢覺出他開始像是個十五歲的少年;若單憑昨夜裡他冷淡持重的端坐神態,倒是二十五歲的青年人也未必做得出。
這邊元凰好容易看清楚了一小群混雜著的牛羊,卻都無一例外地趴跪在地上,懶洋洋的嚼著草根。元凰不曉得原來草原上的牛羊平日裡都不喜歡站著,稀奇地指給北辰胤看。北辰胤告訴他說,如果牛羊都跪倒在地上,下午便會下雨。
雖說皇城內外上下沒有一件事能瞞得過北辰胤,元凰卻不信這北疆草原上的古靈精怪,北辰胤也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