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辯白,就聽長孫太后沉聲應道:“三皇叔所言甚是。”她隨即走回到龍座邊上,聲音也一下子變得威嚴:“眾卿家可有異議?”
蘇大學士禁不住左顧右盼,他的同僚學生們低頭不語,躲閃他探尋的目光。元凰木然望他,目中不見憤恨,亦沒有憐憫同情。長孫太后於是一揮袖,示意北辰胤站起身來:“既然如此,蘇卿家,你謝恩吧。”
蘇大學士千方百計得來的滴血認親終以他自身的鮮血作為結束,他的家小雖然得以保全,卻都被削去官職逐出宅邸。北辰胤在朝堂上所行的大禮既提前承認了元凰的君王身份,也杜絕了朝中數月以來無法遏制的竊竊私語。在蘇大學士下葬後不久,元凰終於找到機會,在登基前夕審問了那日將先皇臍血送入殿內的禁中侍衛。侍衛們一口咬定他們遵照命令,在御醫院取出臍血後寸步不離,並不曾假手他人。元凰細查之下,這些禁中侍衛也確同天錫王府素無瓜葛,沒有被買通的可能。他一面順從長孫太后的安排準備登基儀式,一面始終記掛著北辰胤當日殿上的微微頷首——他想將這解釋成北辰胤給予他的尋常鼓勵,卻又覺得那對暗藍的瞳眸裡掩藏著遠比安慰撫卹更為深遠的力量。長久以來,他雖不能同北辰胤朝夕相處,但凡在一起的時間裡總不肯放過每一個仔細觀察皇叔的機會。他不敢說自己對北辰胤瞭解至深,卻直覺地以為北辰胤那時的眼神不同於往日靶場上他屢射不中時給予勇氣的鼓舞,而是帶有一種謀定功成之後,即將目睹對手一敗塗地時的冷酷同快意。
平心而論,北辰禹對元凰疼愛有加,元凰也一直將他當作父親,只要有過這一份心意,元凰其實並不太在乎自己究竟是不是先皇骨肉——那不過是一個欺瞞外人的身份,只要握有權力便可隨意捏造,就連史書也只不過是勝利者自撰的凱歌。但他必須知道自己是否是北辰胤的孩子,否則必然彷徨一生,碧落黃泉都不得解脫。這無關皇室名譽,無關忠臣叛黨,無關清白罪孽,他只想知道他是否只把他當作計劃中的一環,想知道他對他的關愛是否僅僅因為無法捨棄的血緣。
元凰後來藉故拿來御醫院別館的記錄檢視,發現皇室臍血的存放之處雖不曾嚴加看管,卻常駐兩名守衛,在北辰禹駕崩之後,這一職責便由兩位皇叔麾下的禁軍同宮中內侍輪流擔任。元凰將那本記錄捧在手裡來回翻看,捲起又鋪平,最終尋不出破綻。他拼命說服自己此事也許同三皇叔疏無瓜葛,心底卻有個令人恐懼的聲音不斷提醒他道,這才是北辰胤對他青眼有加的真正理由。直到登基前夜元凰仍是放不下心病,把自己鎖在書房,煩悶的將別管記錄一頁一頁檢視,強迫自己靜下心來,一面想要尋找證據,一面又害怕看到證據,每翻過一頁,他便鬆下一口氣,心頭的懼怕卻也隨之增加一分,手指不住微顫,不留神將紙頁撕破了一道口子。
元凰驀然記起了什麼,飛快地合起記錄本,夾在腋下出了東宮。他一路來到存放臍血的房間,點起燈來,令侍衛在外等候,拿出繪有琉璃形態的圖冊,深吸一口氣,迅速翻到自己的這一頁。
若不是方才撕破了紙尖,他也不會記起幼時父皇曾帶他來到御醫院,把存著他臍血的琉璃拿給他看。他趁父皇不注意的時候扒出那本圖冊玩耍,只大致認得名字,便用指頭沾了口水,按在紙上順著筆劃學寫“北辰元凰”這四個字,在合上書本的時候食指擦到頁尾,留下一個淺淺的黑印。他當時又驚又怕,趕忙輕輕擦拭,最後只剩了一點淡墨,不是用心尋找便難以覺察,這才又無事般的將畫冊放了回去。這件事他從未告訴過任何人,以致自己也逐漸忘卻。如今他手中的這本圖冊上,北辰元凰那一頁仍是當年朦朧記憶中的樣子,卻遍尋不到那個曾記刻下孩子調皮搗蛋的痕跡。
元凰呼吸一滯,不死心地舉起書頁,對著燈光看了又看,暗忖莫不是年歲久遠,墨跡已然自行消退。然而他的手指沿著頁沿反覆摩梭,依然絲毫感覺不到應有印痕處紙張的不同。他細看書脊縫線之處,找不到增刪書頁的痕跡,又將牆櫃上的抽屜盡數拉開,用畫冊上的圖形同盛有臍血的琉璃一一相較,皆是纖毫畢現半點不差。他知道守衛向來不準攜帶紙筆,只可能是有異能之士混入禁衛,暗暗記下每塊琉璃的形狀細節,經年累月下來,仿製成整本圖冊,再飼機將原先的圖冊一舉換掉銷燬,再也無可查證。
元凰悄無聲息走近標有北辰禹的抽屜檢視,匣中的琉璃在今晨破封后又被放回,同圖冊所繪一般無二。他伸手探進寫有北辰胤名字的抽屜,將其中琉璃取來同圖冊對照,也一樣不失分毫。元凰又將大皇叔以及自己的琉璃塊拿了出來,發現皇族臍血因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