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部分(3 / 4)

放數月已是苦味大過清香,元凰啜了一口便放下茶盞,明知道北辰胤明日就要領軍出征,偏偏想不出話說。他六歲那年隨父皇送過北辰胤一次,彼時北辰胤是去戍邊而非征戰,還跟他拉勾約定要儘早相見,雖然在他小小的心裡不太相信北辰胤所說的“儘快”,卻也知道皇叔定會回來。他還記得那時候聽說了三皇叔是同神武侯對調職務,於是變著法子打聽起神武侯的身體狀況,希望他早點兒康復痊癒,好去邊關換回皇叔;有時又會突然想到神武侯是在邊關多年才染病上身,下意識將邊關想象成髒亂不堪的壞地方,不由記掛起北辰胤的身體,怕他也在那裡病倒。等到元凰登基初年,他又送過北辰胤一次。彼時他方知真實身世,對北辰胤的心思琢磨不透,一時覺得北辰胤對他不計回報真心關愛,一時以為自己只不過是那人皇權道路上的踏腳磚石。他盡力要裝出冷漠不屑,執意不肯去城外踐行,只為了不讓另一個人看穿他的深深依戀。那時候元凰知道北辰胤出征四族勢在必得,沒有太過擔心他的福禍安危,反是一味苦惱掙扎著該如何同他相處,最後狠下決心想要一了百了。

如今元凰第三次送他出城,兩人之間終於算是開誠佈公無所隱瞞,元凰卻深知戰局險惡危如累卵,再也沒有往日候他凱旋還朝的篤定悠閒。他沉默半天,把茶盞放在桌上用手指轉著圈兒,北辰胤在旁邊看著,也沒有要告辭的意思。元凰一不留神打翻了茶盞,眼看著瓷盞咕溜溜打著轉兒滑出了桌沿,渾然未覺熱水溢了一桌,弄溼了他的暖褂。北辰胤見元凰遲遲沒有動作,趕緊伸手接住落到一半的瓷杯放回桌面。元凰被瓷木相碰的聲音驀然震醒,脫口而出道:“以前我跟你說不記得六歲那年送你時的樣子那是騙你的。”

“是嗎?”北辰胤笑道:“你那天的模樣,我也是記得的。”

“明日清晨,我去城外送你。”元凰又沉默一會兒,憋出這一句話,頓了一下,轉開頭去:“路滑霜重,行軍多加小心。你的身體也多加小心。”

“我自有分寸。”北辰胤頷首道;“夜鴞我帶走一半,另一半留在赤城。夜鴞部隊同禁衛軍各有優劣,皇上可見機調遣。”

“夜鴞你都帶走吧——他們常年隨你左右,差遣起來更為得心應手。”元凰道:“赤城這裡,可以依靠狄。他頗通兵法,又是朕的親信。”

元凰口中的狄,便是當年那名在他授意下挾持長孫太后的競技場鬥者。他感激元凰將他救出苦海,甘效犬馬之勞,元凰見他初通文墨又心思細密,便將他留在軍中,慢慢提升至現今的禁衛統領。北辰胤想將一半夜鴞留在城中,不是看輕禁衛軍的戰力,而是擔心元凰在軍中缺乏親信易生變故。元凰明白他的顧慮,所以將狄搬出說話,北辰胤同狄並不相熟,聽元凰對他如此信任,也便不再多言。

兩人然後又坐了片刻,元凰大約是覺得冷了,起身把窗戶留著的縫隙合上,沒有傳喚宮人,而是蹲下身子親自動手將地上的炭火盆挑旺了一點。“活佛圓寂後,朕早知西佛國邊境要出事只是一直拖著不及舉措,讓他們搶了先。”他一邊挑撥著盆裡炭火,藉著熱氣搓了搓手,一邊低聲輕嘆,聲音裡帶著不自覺的惴惴:“楚王孫那樣詭異的功夫,再多士兵也不是他的對手”

“兩軍相交畢竟不是江湖比鬥,一個人的力量也是有限得很。以一當百、當千或可,以一當萬總歸勉強。”北辰胤知道他對當日西佛國內,前去接應的整隊禁衛軍士瞬間金封的慘狀心有餘悸,柔聲開解他道:“若楚王孫真有那般神力,直接單槍匹馬滅了北嵎便是,何必如此大費周章。”

“他要滅我北嵎,好讓龍氣衝出地脈。”元凰在北辰胤低沉的聲音中冷靜下來,分析戰局時候的嗓音變得穩溫文和緩:“敵眾我寡,若是戰況不利,不必死守前線。退守赤城,未必就是死地。”

“兩軍交戰,難以多寡論輸贏。”北辰胤說完這句話,又點頭答應道:“皇上的意思我明白,若非萬不得已,必不會枉送了性命。”

“到了萬不得已,也不準送了性命。”元凰挑起半邊眉毛,冷冷糾正他道,面色一下子寒了數分,見北辰胤一怔之後點頭不語,自覺語氣失了分寸,方才還氣勢萬鈞地緊盯著對方,此時訕訕地移開眼睛去,回覆到開始時候似有千言萬語卻又無話可說的窘況,低頭喃喃道:“那你早些回府休息,明日還要起早。”

“皇上,”北辰胤站起身來作出告辭的姿勢,一面輕聲囑咐道:“皇上之能堪比北嵎歷代明君,留在赤城定能獨撐大局。臣此去別無顧慮,只還有一句話要說。西佛國若是久戰不下,可能會求赤城增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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