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部分(3 / 4)

這樣的感情,同他對眉姬的憐惜愛戀又是截然不同。眉姬同他少年相逢,佳偶天成,可惜只得伴他兩載春秋,此後的日子都用來懷念愧疚。他牢記得眉姬的好,對她的愛情生成的理所當然,明明白白不含一絲雜質,好像山間飛瀑下的粼粼冷潭,即便再是深遠幽邃,也依舊清冽空澄。而他對元凰的感情,則好像一杯濃稠混釀的百花蜜酒,已無法用愛與不愛形容。北辰胤眼看著元凰從牙牙學語到叱吒風雲,從蹣跚邁步到振翮九天,每一次成功失敗都與他同喜同悲,每一處困難險阻都比他更為緊張擔憂,在他身上傾注了全部心血,託付著自己的理想宏願。元凰一路曲折行來,在北辰胤心中的位置日益擴大,在北辰胤心上的分量也日益沉重,直到變得遠比北嵎江山重要,直到佔據了北辰胤大半的喜怒哀樂,是責任,是期望,是親愛,是情愛,都擰在一起植入血肉生根發芽,再也無從追溯,無從分辨。

北辰胤嘗試理清思緒的時候,元凰正在一片靜默中惴惴不安等待著他的裁決,一面為方才的衝動後悔不迭,一面又緊握著他的手腕不肯放開。雨後的溼熱從窗戶縫隙裡蔓延進房間,未乾的髮根在元凰頭皮上撩撥起微微的騷癢,他手心裡溢位汗水,感到北辰胤正嘗試著將手抽回,於是下意識地握緊了一些,略帶驚異地發現那人在一個微弱的動作之後,立刻放棄了努力。他歉意地抬起眼睛,呼吸尚未完全平復,聽到北辰胤以一種他所不熟悉的壓抑聲音淡淡回答:“沒事的——那個時候,我也一樣希望有你在我身邊。”

這樣的聲音纖薄如紙,抽去了北辰胤以往說話時候飽含的力量,聽來似乎是貧乏無力的敷衍之詞,又好像暗示著一些東西的傾覆轉變。可惜當時的如蒙大赦元凰喜出望外,太急於抓住北辰胤曇花一現的溫柔放任,無暇顧及另一個人言語間隱約傳遞出的,遠比溫柔更為深遠綿長的真摯感情。他將另一隻手也搭上北辰胤的手腕,望著他的眼睛低聲問道:“我可不可以抱你一下——只一下就好。”

說完他不等北辰胤的回答,慢慢前傾下身體,張開雙臂環抱上另一個人的身體,不敢太過用力,又怕北辰胤後悔似的將他牢牢鉗制。他將下巴抵靠在北辰胤的肩上閉起眼睛,貪婪尋覓著那人頸間的獨特氣息,甚至不曾留意北辰胤何時靜靜抬手,以同樣的姿勢回擁了他,力道由輕到重。

“我那天發的誓不算了好不好?”

“不算了。”北辰胤輕嘆一聲答應道,猶豫片刻勾起半溼的細軟長髮一圈圈繞在指尖宛若落花拂過,元凰閉上了眼睛沒能看見。

有些話一出口就是一生一世;也有些話一生一世都無法出口。前者固不負雞黍之盟,後者未必不是匪石之心。

前者譬如北辰元凰,後者譬如北辰胤。

十四 春深

那日下午皇帝在並肩王房中呆了很久,直過了晚膳時分都沒有離去的跡象。類似的情形對於府中下人而言司空見慣,暗自猜測皇帝此來雖是名為探病,只怕這時父子間的噓寒問暖早已演變成了君臣二人對國事政策的商議探討。畢竟從前北辰胤為了出城訓練夜鴞部隊而不出早朝的時候,元凰若是有事相商親來王府,也往往在房中一談便是一兩個時辰,常常錯過用膳。今日既是並肩王出征歸來後的首次見駕,皇上當會詳細詢問目前邊境局勢,同王爺議定戰後的軍事部署,一來二去的,自然比平日說得更多更久些。

這廂裡元凰遲遲不走,一直在外頭候著的吳一針便在心中打起鼓來,唯恐皇帝說得一時興起,便忘了北辰胤重傷未愈,此時恐怕耗不起這許多心力。——以北辰胤的強硬性格,寧可現在勉強支撐,決計不肯在元凰面前袒露傷勢沉重讓他擔心,若是由此引得翌日傷情反覆發作,皇帝不會反省自責,到頭來還都要算在吳一針的頭上。吳一針想到這裡,後悔沒在事先給皇帝提個醒,悄悄吩咐下人們經過王爺房外的時候多留個心眼,倒不是存心竊聽什麼,只想抽個談話的空檔,找個理由進房去看看北辰胤的狀況。然而下人們來來回回地走了好幾趟,開始時還能聽見房裡模模糊糊有人說話,到後來就沒了一點聲音,除了偶然傳出細微動作牽帶起的摩擦聲響,甚至不能確定二人尚在房中。吳一針沒了主意,急得在院裡搓著兩手打轉,思前想後一番,終是讓人熬好了本應下午服用的湯藥,硬著頭皮去敲了北辰胤的房門。推門進入之後他才發現元凰居然披散了頭髮,側坐在北辰胤的床邊,保持著剛進屋時的姿勢面對著另一個人,看動作似乎正在講些體己話,面上表情卻又不像是突然被人打斷談話的樣子。吳一針把藥碗端給北辰胤,旁敲側擊地說了一句:“王爺的傷才好了小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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