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所剩無幾的西佛國內掀起軒然大波不說,連帶著北嵎同中原交界地面的西北十酋也趁機造勢,到處宣言北嵎天子無道,龍氣不興,連累活佛寂滅,戕害佛國百姓。
西北十酋與西佛國毗鄰,由數個部落共同推舉的族長統領,多與中原交往貿易。族中人善養金銀蠶蠱,日常用以治病防災,據說還流傳有金蠶銀蠱邪門功法,只因族人大多信佛向善,才甚少有人修習。西北十酋同北嵎稱不上互為友鄰,但因常有百姓入北嵎屬地西佛國拜會活佛,數百年來也倒相安無事。而今鎏法天宮名存實亡,西北十酋族長一反往日的惡戰厭兵,頻頻煽動邊境百姓,又屢次縱容手下騎兵入西佛國挑釁滋事,揚言北嵎皇帝若不退位,活佛便無法轉世再入紅塵。
西北十酋的國力本同北嵎相差甚遠,現下行事如此肆無忌憚,必是受到其他力量的挑撥教唆。北嵎朝廷因而不敢貿然發難,只作觀望之態,然而三番五次下來,大臣們忍無可忍,再加擔心國土被侵,便聯名上疏請求元凰下旨收回西佛國地界,再派兵駐守,防範西北十酋有所動作。
元凰在奏章上沒有見到江仲逸的名字,於是當庭詢問他的意見。江仲逸起先推說不敢有異,待元凰追問再三之後,才緩緩出列,恭聲奏道:“活佛脫出紅塵一說,只是西佛國內傳言,尚未證實,皇上若此時派兵收管西佛國土,正給有心小人落下口實。況且西佛國自古以來居中而立,全境佛土,不見兵燹。如今西北十酋雖有挑釁之意,卻無入侵之實,我朝若率先發兵,他們師出有名,豈會坐視不理。”
“西佛國本是我北嵎屬國,派兵前往乃是軍隊排程,何來發兵一說。”戶部李尚書駁斥道:“數日後便是皇上誕辰,按例要入皇陵祭祖。皇陵所在已是西佛國地界,若不事先增軍防衛,莫非要讓皇上以身犯險。”
江仲逸本不是個多話的人,被李尚書搶白一頓,不但不加分辯,反而好像理屈詞窮似的低下頭去。元凰盯著他瞧了一會兒,見他不為所動,終於將那份聯名奏書摺好放在一邊,轉過頭去望向北辰胤:“並肩王以為如何?”
天子皇冠上的玉藻拂動好像一簾清風,阻斷了堂下眾人躍躍欲試的發言,盡皆沉靜下來等待北辰胤一錘定音,北辰胤抬眼見到元凰掩在垂琉下的目光漫不經心,似乎並不在意這個問題的答案:“江相所言甚是,西佛國不可派兵。”
“朕亦有此意。”元凰略微頷首,矜傲的掃視過群臣,停留在北辰胤身上的眼角餘光拖出長長的尾巴:“皇陵祭祖一事,容後再議。”
眾人得令退朝,趕緊迴轉各自官邸,有的著手處理早朝議定之事,有的準備午朝想要奏請之章,元凰才回書房又拿起昨日不及閱覽的摺子細批,直到華燈初上,聽說北辰胤在外求見,才想起自己尚未用膳。他此時方覺出飢腸轆轆,便將手頭事情暫放一邊,傳膳養心殿內,邀北辰胤與他同坐。元凰繼位初年便廢去了由太監試毒的“嘗膳”制度,是以一待飯菜擺上桌面,便命宮人退下聽傳。他秉承北辰禹在位時候自奉儉素的習慣,膳食頗為簡單,今日留了北辰胤一道,才特地囑咐御膳房多添了菜色。一旦左右無人,他便卸去了帝王家的講究,拿起筷子擺到北辰胤面前排列整齊,並不多餘客套,徑自坐下夾菜:“江相果然是個明白人。——以王朝現在的兵力,要固守西佛國,對抗西北十酋,只怕並非易事。”
“皇上說的是。”北辰胤點頭道:“西佛國同西北十酋交接之處盡是坦蕩通途,無所屏障,四面局勢盡收眼底,易取難守,非是屯兵佳所。北嵎先祖當年設立鎏法天宮在此供奉活佛以據外敵,不是沒有道理——我記得神武侯早年曾言,若是派兵鎮守西佛國疆界,要有三四倍於敵軍的兵力,方可保不失。”
“朕總覺得,十酋族長是受了中原人的挑撥——只是要幫著中原對付我們,他難道不懂唇亡齒寒的道理?”
“亦或是為外人所制。”北辰胤沉聲道,抬頭髮現元凰一味去夾手邊盤子裡的菜,便把自己跟前放著的菜盤往元凰的方向推去:“從前聽說過族長獨女招了中原人為婿,不知兩件事情之間有無瓜葛。”
元凰注意到北辰胤的動作,一下子覺得在對面男人的心裡,自己永遠是個長不大的孩子。他於是放下筷子,悄悄整頓神色,作出往日上朝的威嚴樣子,沉聲答道:“不如靜觀其變吧。——那皇陵祭祖,該如何辦?”
“祭祖之禮,萬不能廢。若擔心徒生變故,不如命陪祀官員照常前往衙署齋戒。皇上自在齋宮提前齋戒,於祭祖前夜,帶兩三隨從秘入皇陵。”
元凰先是不安地皺了眉,交握起雙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