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部分(2 / 4)

會更沒有立場安慰。他為先皇的喪事奔波操勞,在不越軌的範圍內,一力承辦著本應由嗣帝操持的禮儀,回到皇城月餘,雖然屢次見到元凰,卻不曾同他說過一句話。直至那日他在殯宮內籌備即將到來的殷奠禮,竟聽見身後傳來許久未聞的熟悉嗓音。

“三皇叔——你回來了。”

十六 木樨

北辰胤回頭看去,但見元凰全身縞素,立在養和殿外,身邊也沒有別的隨從。縞服是在數日間趕製而成,並不完全合身,覆在元凰身上略顯得有些長大。此時已近黃昏時分,元凰被宮人們帶著東奔西走了一整天,不記得自己幹了些什麼。身上的縞衣沒來得及悉心整理,鬆鬆垮垮地拖拉著,從北辰胤的角度看去,只見有幾條白絹從元凰腰際悠悠晃盪下來,在即將垂入地上影子裡的時候又陡然消失,渾似鬼魅一般。

方才明明是元凰出聲喚的人,他見北辰胤當真扭過頭來,卻好像吃了一驚似的,不敢同北辰胤對視。他把目光移開去,左右飄忽,在北辰胤臉上打轉,就是不肯停留在一點。他原本站在殿外,見北辰胤望著他,先跨前一步入了養和殿,正要提另一隻腳進來,忽然覺得不妥,左腿便停在了半空中;頓了片刻,終於是將左腳放回了原地,連帶著把原先已在殿內的右腳也縮了回去。他本想說些什麼,才張嘴又惴惴地將話咬下,一直垂在身旁的手無意識地搓著衣角,又支起一隻腳掌有一下沒一下地碾著足下的青石板。

北辰胤不知元凰這是怎麼了,愣了片刻之後才恍然反應過來——元凰已有兩年多沒有見他,莫說是他的音容笑貌,便是有他字跡的書信函紙,也未曾有過一封。縱然元凰自小同他極是親近,此刻驟然相對,也不免有些認生。想到這一層,北辰胤便覺得胸口微有些發堵。

他是個善於自律的人,很少把時間浪費在多餘的感情波動上。興奮得意也好,內疚惶恐也罷,不論正面或是負面的情感,除了影響自身的判斷決策之外,並不能起到任何作用。這個世界上只有時光最為彌足珍貴,它卻決不會為了人們內心的波動而駐足等待。然而元凰對他而言,卻永遠是個心甘情願的例外。最初送元凰入宮,雖是時機湊巧,也有大半是緣了私心,想來自己不能登臨大寶,偏要讓日後北嵎帝王皆為北辰胤一脈。後來他遠遠看著元凰一點點長大,將心思慢慢遷注到孩子身上,當初爭強好勝的心,反倒淡了。

作為父親,他虧欠元凰太多——孩子第一次抬頭,第一步下地,他都不在身旁;孩子受了委屈,得了讚賞,他也只能在隔天宮外的傳聞中聽說。北辰胤不曾見過小孩子偷吃點心得逞後心滿意足的笑容,也不曾見過他攀上香樟又被樹枝叉住不敢大聲呼救的窘樣。他雖然關心目睹著元凰的成長,卻自始至終是個局外人。

很多事情一旦決定就無法更改,一旦錯過也再無法追尋。北辰胤的原則裡沒有後悔,只竭盡所能想將最好的交給元凰。他愈覺得虧欠,便愈發想要彌補。而今一切權謀機巧翻雲覆雨,雖然一樣是為元凰的前路掃平障礙,卻已同他偷龍換鳳的初衷相去甚遠,而大半是出於一個父親對於孩子幾近寵溺的疼愛。

北辰胤正想叫元凰不要害怕,卻見元凰扯了扯衣角,吞一口唾沫,有些不確定地試探著開口道:“我是元凰。”

北辰胤不明所以,笑答道:“我當然知道你是元凰。”

元凰無聲長吁了一口氣,鬆開手指,素白衣角已經被捏成皺巴巴一團。他身體前後晃動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我,我怕你記不得我了。”

北辰胤這才瞭解元凰為何一開口,只先說了名字。他方才微窒的心突然間迅速塌陷下去,好像建在流沙上的城堡,只餘下空落落的一塊,沒有別的東西填補。他垂下眼睛,仍是對元凰笑笑,用溫和的聲音說,“怎麼會。”

元凰像個大人似的,滿意地點點頭,接下來又沒了話題。以往他一見到北辰胤總是講不不停,如今卻不曉得要怎樣繼續,又或者從何處說起,總覺得是隔閡生分了。他抬起眼睛,看到養和殿正中停著的大行皇帝梓宮,稍稍舒緩的臉色又凍結起來,咬著嘴唇低下頭去,良久才憋出一句:“三皇叔還是原來的樣子。”

“啊——元凰倒是長高了許多。”北辰胤順著他的話接道,說完自己也覺得好笑。他同元凰這一番對答,怎麼聽都像是兩個半大孩子面面相覷著無話找話,全然沒有長輩的威儀。然而他又的確沒有哄小孩的經驗,想不出要說些什麼才能打破冷場。他本想問元凰好不好,又覺得在這樣的問題在當前情形下顯得格外諷刺。——北辰胤審時度勢的本事,籠絡人心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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