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部分(1 / 4)

北辰胤沉默下來,他伸出一隻手慢慢轉動面前的茶碗,細辛浸泡得太久,水色由透明的琥珀轉為昏沉暗黃,草藥的氣味比原先淡了許多,一點一點蒸騰上來。他另一隻手的中指同食指指尖按壓在太陽穴上,眉心微蹙,思慮良久方道:“西佛國周遭土地欠收一事確然無誤。只是此事我已經差人清查,是今春農人錯植稻種所致,同龍氣全無干系。事關重大,我派人反覆詳查才得定案,所涉數家商販日前已當街伏法。”

玉階飛饒有趣味地挑了挑眉:“噢?願聞其詳。”

“玉太傅大概知曉,西佛國百姓同京畿農戶一樣,秋收時分留足口糧,剩餘收成全由官府統一收購,再以買賣糧食所得繳納當年稅餉。來年開春時候,再向特定商家買賣糧種播植。”北辰胤說話時候放下本來抵在額角的手,將逐漸滑落下地的蒼青深衣重又拉上肩膀:“西佛國邊境因受龍氣影響,土氣與別處不同,只有特殊稻種方能結實。普通稻種雖能發芽生長,卻無法抽穗。今年春耕時分,有奸商受外族指使,故意混淆稻種,才致現今百姓收成欠佳。”

“合情合理。”玉階飛彷彿聽故事似的下了結論,“北嵎鹽糧皆由官府通販,有私自買賣者一經發現便招重罰。在西佛國一帶獲准販賣稻種的商家不過數個,沆瀣一氣坑害農戶也不無可能。王爺此番處決奸商,免賦糧農,舉措可謂得當。”說完先前這一串言語,玉階飛轉而接道:“只是禁令雖嚴,總也有農戶私自藏種,或是恰巧旅居外地,從別處買了稻種迴轉,怎也遭此不幸。”

“二者相加,亦不足十戶罷了。”

“哈,有道是三人成虎啊。”玉階飛仍是不依不饒。他頓了片刻,注視著對面的北辰胤,發現他飲用細辛的速度很是緩慢,想要勸阻的話才沒有再次出口,繼續追問道:“即便只有零星人家散落各處,到時鄰里互相詢問起來,豈不是讓人生疑。”

北辰胤鳳眸微抬,目光一派平和,淡淡回答道:“我自然不會讓他們有互相詢問的機會。”

那一刻玉階飛從北辰胤不帶情緒的目光裡讀出了上位者決然的冷漠同無謂。這種冷漠並非帶著恨意或是鄙視,而是內心深處根植生長著的自然態度,同冬日冰封的湖面一般,遠遠望去恬靜柔美,一旦觸及便刺寒入骨。這種與生俱來的無動於衷雖談不上與玉階飛的理念背道而馳,卻也無法獲得他的全全贊同。他的心被義憤憐憫所激,終於開口將方才你來我往的晦澀言語盡數戳穿:“已有數戶商家伏法,而今再添十戶百姓,王爺手底,一日便是數十條無辜性命。”

北辰胤知道玉階飛自少年時候起,便抱有同他坐看雲起的閒散態度所不相吻合的悲憫情懷,直到今日也不曾丟棄。他聽玉階飛收起了玩笑的口吻,只是默默端起茶盞送到唇邊試著溫度。從玉階飛的角度看去,北辰胤方才令他心寒的神色正巧被密長微曲的眼睫遮掩得嚴嚴實實。玉階飛靜靜等待北辰胤的辯解,卻只看到北辰胤抬臉瞬間毫不介懷的笑容。

“要人無法散佈流言,並非只有死亡一種方法。”他說;“商家認罪,當眾正法勢所難免。所涉之平民百姓,我自有他法安置——凡我北嵎子民,本王必然竭己之力設法保全。”他頓了頓,又繼續望住玉階飛說道:“但真到萬不得已時候,我為大局謀劃,行事亦決計不會手軟——自古以來,先有國,後有家,若不穩固朝廷根本,百姓又何來安身立命之所?——這個道理,玉太傅日後在皇上身邊督導,必然是要明白的。”

玉階飛渾身一怔,垂下眼瞼,伸手緊緊握住了扇柄:“為朝廷,或是為太子?”他緊聲問:“太子束髮前夕龍氣不穩,暗喻國綱不正,乃是大凶之兆。訊息一旦走漏,必在朝中掀起軒然大波,王爺便是為此奔波操勞——傷寒之症本非惡疾,只怕是連日車馬輾轉不及修養,方至今日疲態。”

“朝廷、太子,在我心中並無不同。”北辰胤淡淡答完這句話,站起身來,將肩上搭著的外褂隨手置於椅上。玉階飛以為他想要俯視著自己說話,卻見他走至小火煨著的紫砂茶壺邊上,提壺起來給玉階飛尚且半滿的茶碗續水:“太傅既已點破其中利害,本王當可倚賴太傅的審慎決斷了?”

玉階飛眉梢輕揚,似笑似顰的神情隔在水汽後頭看不真切:“北嵎境內,只有玉階飛一人知曉。西佛國的諸位高僧當有感應,不過出家人不理紅塵,自然不會來摻這檔閒事。”

“如此,便多謝了。”北辰胤的聲音很溫緩,卻聽不出一絲柔和的韻味。他回身將茶壺放下,背後又傳來玉階飛的聲音:“只是,玉階飛以為,也許還是公開處置,來的好些。”這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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