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在思量再三之後,把兵械外交分於北辰望掌管,而將城內百姓庶務分付給了北辰胤。
北辰望主動提出重調禁衛軍權,自然是向北辰胤示好。更何況,他知道即使自己不做表態,失了北辰禹的強硬堅持,這種將北辰胤全部兵許可權制在京畿的局面亦無法長久維持。而長孫太后別有用心的分權,本意是要將北辰胤同他所熟悉的軍政割裂,轉而讓他接手全無經驗的內務,好使英雄無用武之地。——北辰望在操練兵馬,演制武器上雖不如北辰胤駕輕就熟,卻總能做到功過無失;若當真遇事有緊急,再找北辰胤援手也不遲。
長孫太后隨後才幡然醒悟,能讓先皇臨去唸念不忘反覆叮嚀的對手,又怎會是隻懂領兵打仗開疆擴圖的武夫。戶籍、鹽運、商賈、稅務,甚至皇城內最牽扯複雜的修羅競技場,北辰胤數月之內已了若掌上觀紋。他離開皇城已有一段時日,內務又非最是擅長,甫一接手簡直毫無頭緒,難免有些磕磕碰碰,質疑之聲隨即而來——北辰胤雖廣有戰名,卻從未料理過城內事務,再加客居在外多年,不禁讓朝臣們懷疑皇太后用人的眼光。
競技場的經營者富山高,雖無正式官職位,卻長袖善舞在朝內左右逢源,更深得太后胞弟、逸雲侯長孫佑達的喜愛包庇。北辰胤接管內務之後,他即刻攜了奇珍異寶去王府打點關係,順便也探探三王爺的虛實。他知道北辰胤沒有家眷,也不喜歡炫耀攀比,因而沒帶半件珠寶首飾,而是投其所好收羅了一批古人字畫。
他入府之後見著北辰胤,但覺著王府內的陳設簡潔中透著風雅,暗自慶幸沒有選錯了禮物。他聽聞過北辰胤的嚴厲,開口照例是一篇量身定做的恭維話,卻說得分外小心,不著痕跡。北辰胤但是和顏聽著,不時微微頷首,看不出同其他官員有何不同。敘話末了,富山高正要將禮物出手,北辰胤淡淡拋來一句:“本王久在邊關,不習慣皇城中這些禮節。”竟不瞧一眼他奉上的卷軸,更不見府中一個下人上前來將字畫接過。
富山高站在堂中,雙手無處擺放,甚是尷尬。他在心裡暗罵北辰胤不露聲色的狡猾,臉上卻陪著笑說:“這是草民特地尋來的。其間有一幅《喪亂貼》,據說是書聖王羲之僅存世上的真跡,草民眼拙,特地拿來給王爺鑑賞。”
北辰胤哂然道:“富老闆說笑了——王羲之既未有其他真跡傳世,左右無以比較,又怎麼鑑賞得出。”
“草民重金求得,總是一番心意。還請王爺給個面子。”
“噢?”北辰胤拉長了聲音,凌厲的鳳眼微微眯起,立時轉換話題切入要害:“本王早聽說競技場收入頗豐,看來不假了。”
這個問題富山高被問過多次,他不慌不忙,說出屢試不爽的答案:“回三王爺的話,草民承蒙各位貝勒侯爺照顧,從來不敢忘恩——王爺一定也知曉,國庫每年收稅七百萬兩,皇城內稅收便佔四百五十萬兩,這其中,競技場又佔二百七十萬兩——草民苦心經營所得,不敢藏私,盡數獻於朝廷。”
“然則你競技場以訓練鬥者爭奪聖源為由,向朝廷索要花費,也不少罷。”
富山高暗地裡鬆了一口氣,看來北辰胤不過是個普通角色,雖然不易矇騙,卻也僅僅是比常人看得再深遠一些些罷了。他思及此處,面上不露分毫,仍是恭聲答道:“以往先皇撥給競技場的錢,不過每年八十萬兩,還常有剩餘,草民都一一返還給朝廷。”
北辰胤滿意地點頭:“確實不多——本王聽說富老闆常借用地方兵力押送鬥者入城,又或買賣壯丁以致耕民銳減——這些朝廷的損失,想必你都算在這八十萬兩裡頭了?”
富山高覺出不對來,硬著頭皮答道:“這即便加上這些,也不超過一百五十萬兩,遠不到競技場繳納的數目。”
“比鬥訓練中屢有死傷,皆由朝廷出資安葬,撫卹家人,可有此事?”
“王爺明察,競技場買賣的多是無主孤兒,喪葬雖由朝廷操辦,卻並無出資撫卹家人的開銷。”
“本王少時在宮中,還曾聽聞有大臣以蓄養鬥者為由,向朝廷討要加俸,言辭振振,多半得償所願——此事富老闆可有耳聞?”
聽北辰胤步步緊逼,富山高早把原先輕慢之心拋到九霄雲外,直急得冷汗涔涔,支吾道:“草民也曾聽聞,實不知具體數目”
“聽富老闆這般說來,競技場實是勞民傷財之事,於朝廷有損無益。爭奪聖源的鬥者,若由朝廷直接甄選訓練,省去許多關節,反倒容易得多。”
富山高聽出這句話含義不善,大驚道:“三王爺,這、這、這競技場由來已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