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動一次我就打他一巴掌,見那小子不怕痛,只好威脅道:“再難受也忍著!你真把自己弄殘廢了!我我就不要你了!”
石頭臉微微紅了一下,不亂動了,可轉眼看到外頭有藥童經過,立刻很大男人地訓道:“我愛動就動,誰稀罕你要不要我了?!”
我對他這番做派很怒,駁道:“好你個臭小子,小心我要了你後紅杏出牆!”
石頭膛目道:“你這般不要臉?!除了我有誰要?”
我用手指在他腦袋上有一下沒一下地彈著數:“張三李四王五趙六,你管我有誰要啊?!”
石頭不吭聲了。
我見他生氣,立刻後悔起來,兩人同生共死經歷了那麼多事,又明知他喜歡在人前死要面子活受罪,如今渾身是傷,受不得激,我怎能說話不經大腦,胡亂嘴硬?思及至此,我趕緊伸手想摸摸他的腦袋道歉。
未料,石頭猛地張口,像小狗似往我手背上狠狠一咬,痛得我慘叫一聲,連連求饒,發誓絕不朝三暮四,不找張三李四之流,才肯鬆口
他說:“你靠近些。”
我摸摸爪子眼淚汪汪,不依。
他再說:“你低頭,過來些。”
我看著紅通通四個小牙印,抵死不依。
他嘆了口氣:“過來,我有悄悄話和你說。”
我想了想,終於依了。
“再過來些,過來些”
臨到近處,我正欲開口,他忽而不再說話,微微抬頭挺身,輕輕吻上我唇。
發燒讓他體溫太熱,舌尖帶著苦澀藥味和一絲蜜糖甜味,瀰漫齒間,熾熱如同熔爐,將滾燙熔漿傾入冰山上,終於裂了隔膜,毀了防堤。舌尖交纏不再顫抖,齒間輕碰不再恐懼,感覺奇妙美好,我終於學會回應這個笨拙而溫柔的吻,每一寸肌膚都在渴望對方體溫,相依相偎,不願離開。
原來吻並不可怕,只是沒遇到愛那個人。
原來愛並不難懂,只要吻著那個人就能明白。
八爪魚打碎瓦罐,蠢蠢爬出沙灘,發現海水微鹹,珊瑚豔麗,水草跳舞,世界遼闊,彷彿沒有盡頭。
它發現這個世界不是隻有悲劇,還有藍天白雲,鳥語花香,還有稻花十里,牧笛聲聲,還有大漠鷹飛,孤煙直上。只是我躲著藏著,提心吊膽,差點錯過一路好風景,差點錯過了他。
我一點點吻,細細地吻,吻過他柔軟的長髮,吻過濃濃的睫毛,吻過受傷的眼,吻過塗著膏藥的鼻樑,吻過面頰上的刀傷,吻上乾裂的雙唇
幸好,來得及,沒有錯過他。
我緊緊握住他的手,石頭反手攥緊,捏我手骨發疼,他靜靜地說:“洛兒,待我傷好,我們便去草原,去看大哥”
我謹記醫囑,不要讓病人情緒受激,只能強顏歡笑連連點頭:“帶上烈酒去,拓跋大哥必定歡喜得很。”
石頭並不接話,久久後一聲嘆息:“我欠大哥的,這輩子也還不清了。”
我知他猜出真相,扭頭看向窗外落葉,不敢再看他。
石頭盯著天花板,細細地道:“大哥重情義,稀罕你喜歡得緊,我知他不會丟下你獨自跑開,定是去設法救援,便讓你拖著龍畜牲,靜觀其變。我知自己死路難逃,但你還有一線生機,若將你託付給大哥,他會把你看得比眼珠子還重,可是我萬萬沒想到”
我不敢答話。
石頭拇指在我手心紋路上反覆揉著,隔了好一會才說:“我當時是發了瘋似地想著,寧可自己死,也不能讓你死,因為若你死了,這世上就沒人會天天想著我了。”
我錯愕了一下。
“爹爹不在了,大哥不在了,洛兒我身邊只有你了,你不要放開我手。”石頭彷彿回到了九歲父親去世時候,素來堅強早熟他只有這種時候才會變回那個脆弱無助,會在黑暗中偷偷落淚孩子。他痴痴地看著我,眼中滿是祈求和期望,“就算我死了,你也不能忘了我。”
如那年滿天星星夏夜,我堅定握緊了他手,再次發誓:“我會陪著你,永遠陪著你,你知道嗎?上天造人很公平,科學有論證過,說是女人心理承受能力強一些,壽命也比男人長一些,等變成老公公老婆婆後,我會比你晚死那麼一小會,收拾屋子,處理家務,將來奈何橋上你可要等等我,咱倆還要扶著走。”
石頭忍不住笑了,罵道:“盡胡說八道,科學不是你以前養小蘆花雞的名字嗎?它那會論證?女人承受能力怎可能比男人強?也不知你從哪裡學來那麼多歪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