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還耀武揚威。我不想當那種律師,所以那時候你要我跟你去英國,我說什麼也不肯。可認識了卓遠之以後,我的視野變開闊了。”
幸德書手中的香菸沉積出長長的菸灰,他的手指輕微地一抖動,菸灰撒了一地。
她頓了下來,不說話,只是提著眉眼望著他。幸德書眼波流轉,將她的警惕收在眼底,“說!接著說!”
是他要她說的,說錯話也不是她的錯哦!提著膽子,之霧將自己的想法告訴這個頑固不化的大律師,“卓遠之告訴我,正義就是正義,邪惡永遠擺脫不了黑暗,這是金錢改變不了的。金錢同樣改變不了情感,連法律也做不到。你可以判他死刑,但你抹殺不了他的感情,他心底的正義——你可以說卓遠之是黑道人物,但他比很多白道上自認高雅的人士更有正義感,至少他是堂堂正正的男人。”
你可以不當好人,但,請你做個堂堂正正的人,這樣的人至少可愛,也值得愛。
說出口了!
她終於對著幸德書說出了她眼中的卓冠堂少堂主是何種模樣。以前她每次提起卓遠之,幸德書總是滿臉怒火,兩個人說不了幾句就吵了起來,再說下去就全都是鄙夷、憎恨和怨氣。
到了後來,她根本不想跟他討論卓遠之,全憑著自己的感覺決定生活的方向。也不知道到了什麼時候,再回過頭的時候,她就走到了今天的地步。“父親”這個詞,徹底地從她的生命中被抹去了。
她有時候會笑著跟卓遠之說,她沒有父母緣,說不定天生命犯孤星,他總是一本正經地告訴她,天不會給她這麼美好的命運,她那麼咋咋呼呼的人,孤獨完全是一種奢侈。真像他說的那樣,在她接近孤獨的時候,她有了津庭叔,有了卓爸,有了亦悠和優優,她終究還是無法享受孤獨的滋味。
可是幸德書不一樣,事隔幾年再見到他,他明顯得老了,若是封千里不陪在他身邊,他那消瘦的身影顯得那樣頹廢,就像就像她見到杜蘅第一眼時的感覺。
他們都老了,需要“老伴”——這才是她來找幸德書的真正原因。
“在我眼裡,你也是堂堂正正的男人,你沒道理放棄自己的所愛,去找媽媽吧!”
幸德書望著之霧,真的覺得自己老了,否則那個窩在他懷中的小女兒為什麼能像個大女人一樣說出這些打動人心的話?
“之霧,你希望我去找你媽媽嗎?”
為什麼問她的希望?之霧瞪大眼睛望著他,“這是你跟她之間的事,我的希望有什麼用?”
“你會像一般小孩那樣期望自己有個完整的家庭,有媽媽,也有也有”他真正的意思隱藏在了撲朔迷離的眼神中,“也有爸爸嗎?”
之霧先是一怔,抿緊的唇角藏住了脫口而出的感慨。深吸一口氣,那些塵封已久的記憶呼之欲出,那是一段年少時期的苦澀,她克服了,走過了,再回頭卻仍難釋懷,“記得我上小學四年級,成績巨差的那段時間嗎?”
怎麼會忘?那是幸德書至今回憶起來仍覺得頭痛的日子。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她的學習成績莫名其妙地就跌了下去,而且是一落千丈地跌,跌到後來他都想吐血。
好好跟她說,她不理你;打她,他下不了手。正好那段時間也是他跟杜蘅鬧得最兇的時期,是繼續維持這段有名無實的婚姻,還是索性一拍兩散,各自單飛,他猶豫難決,徘徊在十字路口,他幾乎是一夜之間消瘦了許多。
太亂太慌的生活讓他放棄了思考,於是順其自然,他和杜蘅繼續保持法律上的夫妻關係,而之霧的學習成績也莫名其妙就回歸到了原先的水平。
現在想起來,一切都巧合得不像話。
有些東西在腦中擦過一道亮光,幸德書驀然間明白了過來,“你當時是”
“故意的。”揭開那層遮掩,承認自己需要一個完整的家,這一切比之霧想象中的來得容易,“我想引起你們的注意,我想要你們倆圍著我忙得團團轉,我甚至希望自己再壞一點兒,這樣媽媽就會將她對非洲大猩猩的關心挪出一點兒給我。很傻是吧?”
她仰頭望著幸德書,不習慣展現的脆弱洩露在他的面前,她又回到了小時候,成了一個需要父親保護的女兒。
好想抱抱她,像她兒時一樣。幸德書空蕩蕩的雙臂卻沒能伸出去,是他放棄了擁抱她的資格,再多的愛也成了多餘。她管卓英冠叫“卓爸”,卻不再管他這個扮演了十多年父親角色的男人叫一聲“父親”。
他做錯了是嗎?失去她,是他的固執犯的錯,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