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並不屬於他的夢境。
深淵妖王夢見眸光明亮的少年透過厚厚的水晶望進來,深淵妖王夢見少年清朗的聲音在他的耳邊叫著‘安特凱琳’,深淵妖王夢見少年歡暢的笑聲,深淵妖王夢見在無數細碎的小藍花的花叢裡,少年那靦腆而羞澀的面龐
這是一個旖旎的夢,因為這些都是深淵妖王從未見到過的美好。
在混沌的夢境裡,深淵妖王顛三倒四的將這些場景看了數千遍,他甚至很清晰的記得那個少年有滿口的白牙齒,笑起來的時候會露出兩個尖尖的虎牙,他的聲音很溫柔,就像那一遍遍在耳中迴響的‘安特凱琳’一樣的溫柔。
疲倦到沒有盡頭的深淵妖王終於提起了精神。
後來,在無數雜亂靈魂的湧入中,深淵妖王甦醒了。
醒來的深淵妖王笑如夢境中所見的那個少年,他將安特凱琳粉碎的頭骨重新拼了起來,望著那黑洞洞的眼眶,笑著說,“帶我去找蘇鈺。”
他是第一次露出如此雀躍的表情,他是第一次這麼去叫一個人的名字。縱使那個人還不認識他。
深淵妖王終於見到了那個人。
和夢境中不一樣的是那個人已經不再是一個少年人的模樣了,他沉睡的時候好看的讓深淵妖王的心都要融化掉了——他不知道什麼是好看,他只是喜歡這個模樣,喜歡這個在夢境中笑的很大聲的模樣。
深淵妖王著迷的愛那些在夢境中出現的藍色小花,那種若有若無的芬芳即使在夢中也美的醉人。
深淵妖王在黑暗中看著這個人,看著他的每一個表情,聽著他說的每一句話。
深淵妖王覺得自己的心確實的是在跳動,但是他卻也知道自己的心早就沒有了。然後他知道了這個人要殺他,殺深淵妖王。
你也許不明白這是一種什麼感覺,深淵妖王感覺不到心痛,也感覺不到難受,他只覺得冷。
這種冷讓他想起了蘋果樹下的黛拉,想起了那盞玫瑰露水。當時的滋味,就是這個樣子的吧?
深淵妖王已經孤獨到等不到下一個可以叫醒他的人了,他將這個人族當成浮木,拼命的想要抓緊他拼命地想要得到他,然後他發現這一切都是徒勞。
有一種強大的力量隔絕了他,他碰不到那個人的肌膚,也感覺不到那個人的體溫,他只能站在旁邊看著那個人為了殺他而忙碌的蒐集著那些對他來說不值一提的神器。
深淵妖王最終將那些東西都毀掉了。因為什麼?深淵妖王自己也不知道。
早就失去了自己本來面容的深淵妖王在骨子裡是自卑的,他化作在人族的傳說中最為美麗的鮫人公主賽賽莉婭來到了他的身邊。
天族是善妒的種族,所以即使他失去了作為天族的一切也抹不去天性,深淵妖王將那些女人一個一個的變成傀儡,一個一個的送離那個人的身邊。
——只要像夢中那樣,只看著我一個人就夠了。
他甚至不能接受同為黑暗一族的亡靈君主的接近!
深淵妖王就像一個破產的守財奴突然找到了一座金礦一樣,他不許任何人的目光來窺伺他的寶藏。
亡靈君主像他提出交易,交易的內容讓他無法拒絕——他要將他的寶藏死死的抱著,揉進骨血中才能稍稍的感覺到一點心安!
亡靈君主說,我可以讓他愛上你。
愛?什麼是愛?愛是什麼滋味?
愛是比玫瑰露水更香甜百倍的東西,愛是比剜心之痛更傷人百倍的東西。
深淵妖王無法拒絕。
穹宇之濱上,卸下深淵巫後的偽裝換上另一層皮的亡靈君主將他們投入了大海中。
禁魔高地的限制根本影響不到深淵妖王,但是他需要偽裝,所以他一直壓制著自己的力量,一直在示弱。
蘇鈺仰著頭問他,“你為什麼不鬆手?”
深淵妖王還沒有給自己一個答案,蘇鈺就已經掰開他的手掉了下去。
深淵妖王形容不出那一刻自己的感覺,只是覺得心裡突然的空了一塊。
救起那個人輕而易舉,掙脫偽裝的深淵妖王將那些亡靈驅動的傀儡全部殺死了,然後他看見了那個人向著他遊了過來——也許只能說是向賽賽莉婭。
胸腔裡那空落落的位置劇烈的跳動了一下——兩下——
你是來救我的嗎?
深淵妖王看著那個人抱著賽賽莉婭離開,一種莫名的,難以形容的感覺幾乎要讓他哭出來。
那種感覺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