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琴音。邁步進內殿,只見她螓首蛾眉,美目流盼,素手慢捻,見他來輕輕一笑,剎那間,恰似紺黛羞春華,六宮至此無顏色。
景子睿勉強收住心神,掩嘴咳了下,沉聲叱道:“野丫頭,今日你又想做什麼妖?”
“睿郎,我想要個娃兒,你的。”
景子睿龍身一顫,俊臉潮紅。瞠目結舌地看向對面的女人,這是哪一齣?從未有過,但很快惱色撇頭道:“你又想戲耍與朕,朕還有事,先回御書房。福安,擺唔”
玉手堵住他的口,媚眼朝外冷瞥了下,嚇得福安立刻轉身關門離開。
“我說的是實話,怎我說了實話,你卻要走?”
景子睿只感臉陣陣發燙,像個青澀小子一般手足無措。惱羞成怒道:“景弘逸給你氣受,你便來惱我。佟、惜、桃,你究竟要我如何做,你才滿意,才會誠心相待?”
“我,呵呵,睿郎,我已經很久沒從你嘴裡聽到這字了。我是實話,難道惜桃今日不美嘛?入宮已過大半載,你我也即將雙十年華,你將行弱冠之禮。而我卻已紅顏傾頹,比不過那些豆蔻年華的純真少女。我想要個娃兒,這有什麼錯。到我這年歲,有幾個嫁了人的還沒做孃的?”
景子睿僵著身子立在那,臉色乍紅乍白,握緊雙拳,低喝道:“朕不是景弘逸的替身!”
聞言,佟惜桃心頭一凜,噙著自嘲的淡笑,說道:“原來我在陛下心裡是如此的不堪。”說罷,轉身執起酒壺,佻笑道:“既然如此,陛下就與我飲一杯,如何?”
景子睿警惕地看了眼她,沒有伸手接杯。這丫頭究竟想做什麼?
佟惜桃媚眼含波,嬌笑了下,仰頭飲盡,輕嘲道:“我還不至於用那下三濫的玩意,來誆陛下。既然陛下不願意,惜桃就不再相陪了。恭送聖駕!”說完,施了個禮,轉身到榻上,自斟自飲起來。
她真的好累,三哥哥也罷,景子睿也罷,早在及笄那年,她便知道自己心裡真正喜歡的誰。景子睿不知,三哥哥懂了卻仍裝不知,只她最不看重的景敖軒不捨她,幾次好言勸她,並許之以願二人白首共頭。她裝憨拒絕,不是不心動,是心有不甘。
十六歲那年,他選太子妃事前向她笑言,她永會是他正妻,其他的女人只能仰她鼻息過活。好可笑的許諾,兩儀殿內當著眾皇室,她斷然拒絕。她自認心胸狹隘,受不了與他人共享夫君。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只換來一句永是正妻的許諾,他終是那無情的皇家人。她識不得,也不想懂。
在眾人眼裡,她集萬千寵愛於一身,就該知足。惱羞成怒的他廣納諸秀,充盈東宮。告訴她,沒有佟惜桃這個人,他依然過得很好。
也罷,那人終是要成為狠心決斷的帝王。她暗暗斷了那不該有的念頭,決定青燈孤寂了此一生。先皇指婚,三哥哥怕她難做。因此遠走天涯,以為這樣一切就會回到當初。
她一錯,再錯,三錯。一錯謝絕三哥哥的好意,獨留祈福庵。二錯不該心軟,輕信了景子睿入宮。朝政是是非非與她何干!三錯,不該將三哥哥逼回來,讓他難做人。
以後不會再錯,她想通了,也想明白了。都因她杵在那,礙了所有人的眼。誰都不開心,誰都不痛快。妖女妖妃,亡國禍水。她真要有這能耐,那真的好了。迷得眾人神魂顛倒,她笑倚嬌榻,看山河淪喪,國破家亡。
一行清淚糊了眼,先皇聖君你確實厲害,像是早就將一切算好了般。既然如此,惜桃從你所願,攪得那昏暗的朝堂翻個天地。給你個政通人和、兄弟和睦。
景子睿怔了一下,心裡不由得發慌,幾步走過去奪走酒壺、杯盞,將她攬抱到懷裡,低語道:“野丫頭,朕錯了。你說什麼都好,說吧,這次又想要什麼?”
佟惜桃只覺心底一涼,陣陣抽痛開。她要的不是他的曲意討好,不再強求了,他永遠沒法懂。手輕輕撫上他的臉,甜笑道:“我要真正的寵冠後宮,我要你心裡只能有我。我要你廢除整個後宮,獨留我一人。你肯嘛?”
景子睿愣了愣,有些啞然,寒眸幽深,半晌開口道:“野丫頭,我可以許諾只寵你一人,甚至皇后之位可以重新給你。我卻不能廢除整個後宮獨留你一人,這與祖制不合。”
佟惜桃垂首掩飾去此刻的哀傷,還是這句話。癟了癟嘴,媚笑道:“那我還不被那些獨守冷宮的女人給怨死,陛下,可真是恪守祖制、循規蹈矩。”
“朕可以給你想要的一切,包括朕。這還不夠嘛?”
佟惜桃心裡暗暗冷笑了下,這就是帝王所能許諾最大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