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服下包裹的,只是個殘忍歹毒,不知其名的蛇蠍女子。見她奔走指揮,面容陰鶩,臉上除去為誘騙眾人,強裝出的一點慌張外,只見得盡是理所當然。或是她這殺人滅口之事已做下極多,對於人命,早看得其薄如紙。
多爾袞官居高位多年,起初雖也難免一驚,卻遠比旁人冷靜得早,沉聲道:“慢著,紫禁城這麼大,要遣人角角落落的去尋一個小賊,無異於大海撈針,只怕是找到天黑也找不完。那時他早已有足夠時間逃跑,興致好的話,還會去告一筆御狀,此事也就難以善了。”沈世韻見他不慌不忙,顯然早已成竹在胸,卻有意耽著不說,固然惱火,也只得順著他意,客氣道:“卻不知依王爺高見,該當如何?”
多爾袞道:“據本王所知,這吟雪宮本是皇城中一座閒置宮殿,與正宮所距偏遠。後因是皇上獨寵娘娘,才將這塊清靜之地贈了給你”沈世韻面色冷如冰霜,道:“如今不是品評我吟雪宮方位由來的時候罷?”多爾袞道:“正因相距太遠,那小賊方才離開此地,不過瞬息之事,他縱然要跑,也逃不了多遠。附近又無可避之處,咱們大可派出幾路兵卒,在左近宮殿逐一搜查。對主人便稱皇宮裡溜進了刺客,咱們是奉皇命搜查。到時即便小皇帝聽聞,也叫他起不了疑心。只要詳加盤問,他們有無做賊心虛,窩藏逃犯,自然一眼便知。”這一來卻另起爭執,武功高強之士偏好獨來獨往,不肯與人協作。而各路王公都不願同對方士卒待在一處,以防給他有機可乘,對己不利。而要讓一人帶領自家旗下軍隊,旁人卻也放心不下。
沈世韻道:“話是不錯,就只怕那小賊敢在皇宮放肆,武功也還不弱。單尋幾個本領低微的小卒,還對付不了他。索性大夥兒兵分幾路,勢力混雜,分別同行支援,如何?”提議看似穩妥起見,然而含義卻是再清楚不過,她信不過席上各路王公,懷疑此事是由其中一人挑起,在房中引眾人各將陰謀說出,而在門外則另行伏得有人,要將探聽來的談話作為最高情報,到皇上面前賣好,給自己通路。手下官員若有耳聞,到時必會有意給他行個方便。各人想到此番可能,卻是誰也不敢出聲質疑,此刻時機不妥,貿然開口,不免給人視為做賊心虛。最後定為胡亂編制,全不依軍中次序。這一來致使兵將不熟,欠缺默契,戰力憑空減弱不少。好在眼下不須上戰場殺敵,不過是追捕一個逃得比兔子還快的小賊,倒也不需要軍隊如何強橫。
李亦傑拉著南宮雪,還未等轉身,沈世韻忽道:“李盟主,本宮也隨你們一起。你武功高強,能得你貼身保護,也好放心。”李亦傑暗自苦笑,他已不是當年對沈世韻惟命是從的糊塗鬼。明知沈世韻絕無可能信任自己,恰恰是對他最生懷疑,謹防他與奸人乃是一夥,才更要親自監視他,這才寬懷。李亦傑自也難以推拒。沈世韻主動提出同行,又對他武功大為讚賞,此事若是早幾年發生,或能令他回味良久,但如今情勢已易,對沈世韻的滿腔愛意早化為疏離。但在他深心中,恐怕也有幾分盼望將那人滅口。活著的嘴巴總是管不住的,而他一直將順治當做兄弟,給他知道,連自己竟也背叛了他,在他失勢之際落井下石,還不知有怎樣難過。他向來最重旁人看法,只覺即使被人惡狠狠的罵一通,也不過是心裡稍感害怕。但對方眼中被最信任朋友背叛後的深深絕望,那種示意著恩斷義絕的冰冷,卻是令他最難承受的深刻恐懼。縱然這一幕早早晚晚都會出現,也企盼著讓它晚些再來。
上官耀華得令,幾乎是當場就一步衝了出去,甩開隨行將士。平若瑜則一路緊跟,鍥而不捨。上官耀華專揀小路而行,一會兒繞過泥潭,一會兒走過崎嶇不平的土坡,每等他稍一轉頭,總能見到平若瑜跟在身側,面上神情越是乖巧,只能激得他更為惱火,似乎自己逃到天上地下,也是甩不脫這個累贅的了。而平若瑜則借妻子之名,更為有恃無恐。見他停下腳步,還道他是體貼自己,更是欣慰。
此時上官耀華也不知往何處尋的為好,暫且默許這隻擾人的麻雀隨在身側。皇宮中亭臺樓閣,這般漫無邊際的亂闖,沒一會兒就走得暈頭轉向,不辯來路。平若瑜忽然一聲驚呼,拉著他奔了幾步。因前些日子下過一場大雨,又是接連幾個陰天,地面上積了一灘水,至今未乾。上官耀華一把將她甩開,不耐道:“又在大驚小怪什麼?這邊又有什麼好看?”順著平若瑜指點,就在本來水平如鏡的潭面,如今竟在微微晃動,一旁濺出兩滴水,在土地上各自洇出一塊溼痕。上官耀華頗不以為然,冷哼道:“女人便是頭髮長見識短,只會對著些小孩子家的東西興味盎然。你要是嫌不夠,那就一個人繼續看下去,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