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衝下樓去朝他叫道:“奕肅!”
他轉過頭,望見我也淡淡一笑。我站在他面前,細細打量,多日不見,他略略清瘦些,卻無其它異樣。之前還是有些掛念,現在見了心裡開心反而說不出什麼話,拉著木預到他面前說道:“你看,這是木預,你走的時候他還奄奄一息的,現在精神好得很,沒事就和我拌嘴!” 木預聽了,兇兇地瞪了我一眼,方才對著奕肅說:“多謝當日的救命之恩,四皇子!”
奕肅一愣,卻是沒料到木預已知道他的身份,看向我,我也大方地笑笑:“我也知道了,不過我只當你是我的朋友奕肅,除非你偏要在我們面前做些皇子的派頭,那我便不認得你了!”
奕肅皺了皺眉頭,開口想說些什麼,終究沒說,只是眼神有些陰鬱地望著我。我心底忽然覺得不妙,故意不看他,只朝掌櫃著說道:“陳伯,給我們一間閣間,準備些酒菜,我要招待朋友!”
酒菜上桌後,我們三圍著桌子而坐。其間我慢慢說了自他走後發生的一些事,不過是在這秦淮河立足開酒樓的事。
“你離開時也不留個口信!”多日不見,雖然奕肅言談之下的語氣依舊淡漠,但我聽得出話語外的那絲關切。
“我想日後定有機會再見,況且你那樣一個大忙人,怎麼有空找我?”我嗔怪道
奕肅看了我一眼,又點點頭說道:“也是,你總是個鋒芒畢露的人,容易找到!”
“我鋒芒畢露?”我睜大眼睛瞧著他,又望望木預,覺得有些好笑,我明明是平凡到栽進人堆裡就被淹沒的那種“才不是!”
木預也一邊笑著一邊說:“你確實有些,太惹人注意了,尤其是你說的話!”
奕肅飛快地掃了他一眼,然後朝向我,有些欲言又止,好一會才緩緩地說道:“寺玉可認識解縉?”
我心下一驚,怎麼又是提到此人。正不知如何回答,卻聽到木預說道:“解縉,大名鼎鼎的明朝第一才子,我們都略有耳聞!”
我看向木預,他仍然是輕佻嬉笑的神色,一邊挾著菜送入口中。奕肅也看了他一眼,卻是轉向我:“聽說你來應天的路上,曾遇見過他,還與他長談一番!”
我知是不可隱瞞,索性承認道:“是,我曾與他有過一面之緣,長談談不上,只是閒聊了幾句!”
“閒聊?”他眼色忽然凌厲起來,“你這閒聊之語又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嗎?”
我被他瞧得有些怯弱,不禁後移了些,這時桌下的手卻被人抓著,一絲暖意從那手心蔓延至我的指間,我知道那是木預的手,且聽到他咄咄逼人說:“四皇子,你真要擺皇子的派頭對著他麼?”
奕肅緩了緩臉色,輕嘆了一口氣。
我方正了正色:“我能說些什麼話,不過是寒喧幾句,倒是你,你為什麼這般緊張?”
他看了看我,恢復了往日的顏色:“父皇人還沒回朝,聖旨卻先到了,說是解縉趁聖上親征在外,私自拜見太子,欲圖謀不軌,正要抻入天牢!”
此話一聽,我不禁有些發愣,果然,歷史也確實是這樣寫的,什麼都改變不了。抬頭
看著眼前這個眉如墨畫,面若溫玉的斯文男子,不是一普通男子,他是當今皇上的四皇子,是最可怕,爭權奪勢的二王爺的黨翼,我到底不能把他看作當日與我作伴,一路同行的朋友嗎?!
我整整衣襬,反而不怕了,端坐著朝他笑道:“四皇子,你這是生什麼氣,這不正是你所希望的嗎?皇上人還未到,卻什麼都知道了,不正是你們苦心安排這一切要皇上知道嗎?解縉曾是太子黨的左膀右翼,你們不是早想除之而後快嗎,何況這次牽聯出太子,皇上經過此事對太子也會心存芥蒂。這不都是你們想要的嗎,你這會跑來向我興師問罪是唱得哪出戏?”
奕肅,不,是朱高奕聽完後定定地看著我,好一會才說:“對於我來說,這是好事。我此次來,是提醒你,寺玉,有些話不要多說。解縉去見太子時想必已經說起過你了,你當日說的話話裡有話,而且彷彿一切都被你說中了!”他頓了頓接著說道:“寺玉,你不是喜歡過自由自在的生活嗎,千萬不要牽扯到這爭儲的是非中!”
心裡像打翻了五味瓶一樣什麼滋味都有,卻不知道怎麼說,看著他真真切切是關心的眼神,我是有些感動,卻又害怕這關切之下又有何算計。我如今見過這樣的勾心鬥角,可憐解縉許是去找太子希望將來太子登基後對他有所照應之類的,卻因此要長押監牢,日後還被賜毒酒,死在雪地裡,心下怎麼不恐慌心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