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一絲可能,也是希望啊。
那灰衣小子也在這時候拉住了桓禕,耳語幾句,又對那婆子道:“嬸子可想清楚了,以長公主對我們郎君的疼愛,會不會為這麼些小事生我們郎君的氣?而你們,為這事得罪四郎君,究竟值當不值當?”
幾個僕婦面面相覷,那領頭的婆子想著桓禕平時的霸道,也有些生怯。她們只是長公主院裡的低等僕婦,哪裡得罪得起桓四郎君這種魔星。
見幾個僕婦的態度軟下來,那灰衣小子又拿出好幾塊碎銀子,道:“這天寒地凍的,嬸子們拿著喝口茶暖暖身。”
那領頭的婆子看著仍然有些猶豫,灰衣小子又道:“長公主今日去了會稽王府上赴賞梅宴,這裡又只得我們幾個人,嬸子儘管放心就是。”
那婆子這才接了銀子,還向桓禕謝了賞,恭恭敬敬開了院門,等他們進去,才又落了鎖。
桓禕今日的打扮,和往日大不相同,往日的總角換做了成人髮式,白玉簪束髮,還帶了東珠金冠,身穿一身硃紅色菱紋繡蒼鷹直裾綿袍,外頭是上好的深紫色狐毛大氅,腰間束著鑲玉腰帶,還吊著幾個荷包環佩,一走起路來便叮噹作響。
桓姚昨日瞭解了自己院中的經濟狀況,如今看到他這一身裝扮,首先想到的就是這些東西的價值。
上下一打量,才深覺前世人們常說的社會不公。她為區區幾百文救命錢愁得不可開交,而桓禕身上任意扯下件配飾都價值一二十兩。真真是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在桓姚肆無忌憚的目光下,桓禕漸漸紅了臉。不過他本就生得黑,又一路風吹著過來,倒也不顯。
“桓姚,你看什麼看!我可還有賬沒跟你算”那日說了叫她在予欣亭等他,居然敢不去,叫他空等半晌。見桓姚定定看著他,就像往日與他針鋒相對時一般,心中一怒,便不由扯起前日的舊事來。
桓姚被他吼得回了神,從看到桓禕時心中便一直在天人交戰。
她前世自小學畫作畫愛畫,骨子裡都含著一股文士情懷,富貴不淫,貧賤不移,威武不屈,從來不屑做那些攀附討好之事。可如今,李氏的病情絲毫沒有好轉,拖得越久,情況就會越糟糕。單憑她們自己,已經想不到任何辦法,完完全全山窮水盡走投無路了。這個時候,無論是誰,能幫她們一把,都是好的。
桓禕是目前唯一願意接近並能幫到她們的人。
她已經受夠了那樣的無能為力,孤立無援!之前,但凡有一個稍微得勢的人站在她們這一邊,她們也不至於被幾個低等僕婦逼到那般窘境。
桓禕身後的灰衣小子拉了拉桓禕的衣袖,似乎正想對他說什麼,卻見桓姚唇角一勾,臉上的笑意如漣漪般盪開,品評般地道:“四哥今日穿戴得如此英俊風流,倒與往日格外不同。叫人耳目一新,險些都不敢認了呢!”
她這話一出,曾氏,桓禕和那灰衣小子,都驚呆了。
桓禕與桓姚認識這麼些年,從未得過她一個笑模樣,以往不是橫眉怒眼便是老鼠見了貓似的躲避,哪曾有過這麼好的態度。況且,桓姚本就是他見過的生得最好看的小娘子,這一笑起來就更是美極。
再加上那誇獎的話,直叫桓禕的臉,轟地一下紅透了。
昨日給父親和兄長們接風洗塵,房裡的丫鬟們特意給他穿了今冬置辦的新裝,他今年十二,過了生辰便不再是孩童,要搬到外院去住,因此今年的冬裝也都是做的成人的樣式,上身後自然耳目一新,房裡的丫頭嬤嬤都道四郎君一年比一年英氣了。昨日宴上,大哥二哥他們也都說他長大了,有男子漢模樣了。
同樣是被誇獎,那些話從桓姚口中說出來,他心中的感覺卻格外不同,只覺得她說得最好聽,讓他心上被抓了一下似的。心中的怒氣全部軟了下去,他感覺到臉在發燒,十分地難為情,便一扭頭不再看桓姚,“我前日讓你去花園裡等我,怎地不見你?”
桓姚聽出他話裡雖然帶著幾分興師問罪,卻有些外強中乾的味道,給了曾嬤嬤一個放心的眼色,走近桓禕,臉上掛著歉意誠懇地道:“那日姨娘實在是傷得重,我抽不開身。再者,才惹了母親怒火,哪裡敢亂跑。實在對不住四哥。”
桓禕本就不太能生得起來氣了,再一見桓姚竟這樣誠心誠意地道歉,原本的那點怒氣更是煙消雲散。但總覺得有些拉不下臉,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道:“難怪,昨日為父親接風洗塵,闔府上下也就你們沒來。我派玉書來檢視,才知你們被母親禁了足!聽說,你們可是餓了一整日啊!”說到最後,又帶出點幸災樂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