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蕭望著拔步床邊修文華麗的雕花,精緻的蝙獸好像下一刻就要振翅飛起,她緊緊攥著錦被,好一會兒,才啞聲問道:“流光,我這是在哪兒?”
流光見她似是聽進了郭嬤嬤的話,當即笑道:“回主子,咱現在在離月華門不遠處的沁園,這裡地方是皇上選的,幽靜雅緻,正適合您養身子。”
“沁園?好像不在後宮之中。”容蕭抬眼看看四周,待再要發問,只聽門外一聲高呼,“皇上駕到!”
這一聲高呼讓容蕭本就不安的心驟然慌亂,只覺得身上的錦被似是千斤沉重,壓得她喘不過氣來。容蕭以為流光說的那些話都是安慰自己的,他怎麼會來看她,怎麼會在意她。
腳步聲漸漸切近,容蕭卻發現自己只能緊緊閉著雙眼,不敢睜開。
皇帝的身影站在床邊,靜靜看著床上闔目緊閉的人。她面如金紙,枯黃乾燥的髮尾蜿蜒在錦被上,下顎尖得被削過一般像個錐子,讓齊衍忍不住蹙眉,兩次見她都是在晚上,就著夜光他只知道容蕭很瘦,卻不知已經成了這幅模樣。
再不是往日妖媚豐腴卻端著架子的貴妃了,她的氣色,真是連乾清宮的三等宮女都不如。
可對著這個被折磨成一把骨頭的人,他卻一步也挪不動,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容蕭閉著眼,砰砰跳個不停的心漸漸緩下來,好長時間,室內一片寂靜。
皇上,應該是走了吧。她不用看就知道自己是什麼模樣,將如柴的手輕輕挪出被子,容蕭靜靜想著:以後,他再也不會來看她了。
委曲、心酸、難過、哀傷、容蕭不知道心裡輾轉糾纏的是什麼,只覺得它們盡數化成溫熱匯到眼底,她眼角一鬆,淚流便不斷順著兩鬢滑入軟枕中。
“朕從不知道,你這麼愛哭。”朗潤熟悉的聲音響起,齊衍坐在床邊墩椅上看著她,室內已無一人。
躺在床上的容蕭猛地一哽,狠狠抽噎了兩下,卻淚流更急,別過頭去無聲嗚咽。
齊衍胸口一滯,輕輕將紗帳全部撩開,低低道:“這樣哭,對身子不好。朕記得,你原來不是這樣的。”
說不出是羞惱還是委曲,帳子被掀開,容蕭只恨這人連哭都不讓自己痛快,許是在冷宮二人曾不分尊卑的言語相向,許是這樣涕泗橫流的在人面前讓她發窘,容蕭索性哽咽開口道:“臣妾心中難過,自然要哭上一哭。形狀不雅,皇上還是不要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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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軟話(皇上終於認錯了)
“你再不雅的模樣朕都瞧了,還在乎現在?”齊衍攏攏袖上的盤龍金絲滾邊,淡淡道,“你在這兒好好養著,害你的事,已經交由宗人府和尚宮局去辦了,自會水落石出。至於那個叫流珠的丫頭,待她好了再回來伺候。”
容蕭心中本就記掛著流珠,只是方才礙於郭嬤嬤在場一直壓著,沒細問流光。現在齊衍提起,她也顧不得心裡的那點彆扭,當下停了抽噎,掙扎撐起半身,問道:“皇上,流珠怎麼樣了?”
齊衍一愣,沒想到她會直接問自己侍女的情況,畢竟那樣的事,並不適合皇帝回答。但她一雙淚眼滿是焦急,他終是清清嗓子,簡短道:“性命無虞,還昏著。”
眼淚一滴滴砸到手背上,容蕭低著頭說不出話。
看著眼前低頭啜泣的人,又想起那天冷宮中被染血的侍女,齊衍心裡漸漸泛出一股從未有過的情緒,有些後怕。。。
後怕什麼,他也不知道。
心緒驟起驟落,容蕭眼前有些繚亂,她緩緩躺回床上,闔上眼道:“皇上萬金之軀,還是離臣妾遠點吧,別過了病氣給您。”
屋內點了沉水香,若有似無的散在空氣中,溫和宜人的味道。
齊衍讓她噎了一句,有些氣悶,但看她憔悴的模樣,到嘴邊的重話卻說不出口,手搭在紅木拉線桌上,他眉間攏著疲憊:“你跟朕,就不能好好說話麼?”半晌。他摸摸鼻子,些微不自在道,“上次的事,是朕錯怪了你。”
容蕭轉過頭來,有點聽不懂這人在說什麼,一雙眼是明晃晃的不可置信。
自從當了皇上,便從未說過這樣的軟話。被這樣看著,齊衍表情有些僵硬,避開她的視線,低聲道:“朕讓常福祿又給你派了伺候的宮女太監,都是他親自挑的。往後就是你的人了。”他看了她一眼,又加了一句,“不是御前的人。”
容蕭眨了眨眼,不知道皇上對自己的態度為何轉了個彎,看他臉色又不像是心甘情願,只得道:“皇上。。。。。臣妾現在的身份。身邊兩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