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個人殺不了,頂多殺二十幾個,你比我還行?那小子梗著脖子,硬氣的很,說要和我比試比試,要贏了我,這三十六個蠻子腦袋的大功就得統統算他頭上,要輸了,就任憑軍法按舞弊處置。”
老將軍似乎對不到十里外的夢陽敵軍並不上心,只是嘶啞著嗓子絮叨以前的事。
“好小子,王鍾離,雙手刀劍之術,馬背反身逆手殺,十個回合,跌落馬背的是我!那小子很牛氣的坐在馬背上,對我說,不服再來,被打下馬的還會是你。我不服,就騎馬再上,這次是八個回合,我就下馬了。丟人啊,當著那麼多袍澤的面被一個新卒打下馬,老臉都丟盡了,可我心裡高興,我巴不得軍隊裡每個武士都能輕輕鬆鬆把我打落下馬”
“後來,強渡東海,襲殺倭寇,我們的船被暴風吹散了,組織不了攻勢登岸,岸上幾萬倭寇就等著跟捉海龜一樣把我們一腳踢翻,還是王鍾離帶了五千步卒死戰四萬倭寇,硬生生耗死敵人,五千人活下來的不到一百個,為大部隊搶佔先機。這個大功可就不是三十六個人頭能比的了的了,我啟奏先皇,冊封王鍾離為正四品果毅都尉,那一年王鍾離二十三歲,當真是年少英雄。只是後來陛下想要我命,那個大太監郭阿蒙從帝都一路追殺我三百里,王鍾離為我引開追兵,我得以保全一條性命,那孩子就不知去向了,連死活都不知道”
“還有右手邊,本該是鬼部統領阿骨打的位置,南蠻人,他是我南征蠻夷時發現的人才,長得極醜,比我模樣還醜,被部族嫌棄,備受欺負,自己從小學著打獵,每次打的獵物最多最大,他拿著這些獵物去部族,以為會被部落接納,結果被欺負的更凶身手很敏捷的小夥子,野路子出身,厲害了得,我看著他被族人一路追打,像飛一樣從這棵樹上跳到那顆樹上,巧妙躲開從背後射來的箭,憑什麼能躲得這麼準?聽聲音。於是我就把他在身邊帶了幾年,就把鬼部交給他了,後來跟著我逃時,為我擋了一箭,落在後面,被人一刀砍成兩截”
“到現在鬼部變為二殿下麾下的武士,成了一群草包,拿不出手的玩意,丟戰場上就是個死,不要也罷。”
“還有好多好多年輕人啊,都死的死,逃的逃,死了的活不過來,沒死的都對朝廷心灰意冷,不願再出力。帝國二十年軍旅憊懶,疏於訓練,直到近幾年我下了幾劑猛藥,才不至於病入膏肓,勉強能拿得出手和咱隔壁那些軍隊有一拼之力,可是也僅僅是一拼之力而已在氣勢上輸了人一截,在戰力上能扯平不落敗就算萬幸”
“炎將軍,大敵當前,你長他人氣勢滅自己威風,就不怕動搖軍心一敗塗地?這要是傳到陛下耳朵裡,可保不準再被從帝都趕出來”那名帝都插來的督軍校尉陰沉說道。
他這話剛說話,就發現帳內氣氛不對了。
幾位老當益壯的將軍紛紛轉頭看著他,面色不善,滄海軍都統李暹甚至都把手按在了腰間刀柄上。
坐在最前面的老將軍呵呵冷笑一聲,“傳到陛下耳朵裡?你得能先讓這話傳到帝都才行——”
第67章老驥伏櫪(二)
那名來自帝都的皇帝心腹訕訕閉嘴,將目光轉向別處,不敢忤視炎將軍的眼睛。當年炎將軍剛成名時,他不過一個還抹鼻涕的愣頭青,好容易爬到現在這位置上,以為就算還差年過六旬的老將軍一截,可怎麼都應該能在他身邊插上話。更何況他這趟來的職位的督軍校尉,監察軍紀督察戰況,就像懸在這些將軍頭上的尚方寶劍,掣肘這些被打壓了二十年的武將,以免他們重新掌權生出禍心。
可滿帳將軍們硬是沒一個人把他放在眼裡,就憑御殿炎將軍剛才那句話,足以啟奏陛下參他一本,可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陛下鞭長莫及。而且,就算陛下真的知罪下來,將這幾個將軍交給刑部,那這二十萬梵陽軍隊怎麼辦?虎視眈眈的夢陽人怎麼辦?與其說是這些老傢伙有恃無恐膽大包天,倒不如說帝國對這些將軍們已經到了殺不得動不得,甚至還要多加依仗的地步。
梵陽軍系後繼無人,現在這看似鼎盛一片的軍隊不過是枯木逢春的迴光返照而已。亂世出名將,盛世出賢相,梵陽倒好,二十年風調雨順國泰民安,名將凋零,賢相也無。
御殿炎將軍收回目光,他瞎掉的那隻眼睛裡總是霧濛濛的,像蒙著厚厚的蜘蛛網,完好的那隻眼睛盯著人時,瞎了的眼也空洞洞的轉過來,愈發毛骨悚然。
“雖然陛下至今還放不下臉面,不願給咱一個解釋,咱也不稀罕,再解釋人命也解釋不回來,再解釋陛下還是陛下,臣子還是臣子,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這雖然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