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宣——!著免去岳飛樞密副使、兩鎮節度使職位,剝其檢校少保、開國公名號,押入大理寺獄待審。”
伴隨著這聲迴盪不息,正殿大門轟轟而閉,已經退朝的百官卻有一半仍擠在殿外的廣場上,神情激憤,面面相覷。
“韓公,你在軍部聲望隆盛,此事還是要你出面啊!”一鬚髮皆白的半百老官顫虛虛的說道,聲調不大,語氣卻強。
韓世忠冷顏哼笑,望著岳飛被押送下去的方向,隔了一會才道:“韓某人現在亦是待罪免官之人,要說聲望隆盛”他眼中一亮,突地放聲大喝起來,渾不顧此地乃皇城禁地,“張浚,張德遠,你給我出來!”
“良臣,何故大聲喧譁?”時已隆冬,張浚身著一件皮裘,目光如炬,緩著步從正殿側邊出來。
“是誰說鵬舉要據兵謀反?”韓世忠幾步衝了上去,幾乎頂到面才停下,毫無顧忌的大聲問道。
張浚靜靜看著他,也同樣一掃韓世忠身後一群神情激動不安的官員後才道:“鵬舉是不是有謀反之心,此事朝廷自有定論,良臣在此聚眾難道就能脫了了鵬舉干係?”伸手一拍韓世忠的肩膀,“大理寺主論鵬舉的乃是御史中丞何大人,良臣當可放心!”
聽了這話,韓世忠朝身後一人看去。那御史中丞何鑄面色沉穩,這裡一眾官員鬧得沸沸揚揚,他也只是默然不語,此刻所有的目光都投到他身上也未見絲毫慌亂,一攏袖,穩然道:“秦大人已經告知,岳飛一案確由本官審理。”
幾乎所有人的面色都是一寬,張浚卻仍是靜然不變。韓世忠道:“如果是何大人主審,那韓某人就放心了。”
何鑄依舊神色不動,緩緩道:“在下職責所在,不敢推委。當不叫一人逃罪,也不讓一人蒙冤。”
顯然這何鑄官名極好,雖然沒有給出什麼承諾,但一句不逃罪不蒙冤卻叫一眾官員放心離去。
“德遠,你我深知鵬舉為人,且他在你手下經事多年,你如何會相信他據兵謀反?”韓世忠與張浚並肩,落在眾人後緩步而行,見兩人單獨,他便開口問道。
“非是我要查,乃是朝廷上的決定。”張浚看也不看他,答道。
韓世忠眉頭一皺,道:“朝廷的決定?荒謬!我記得前些年,劉光世驕情怯敵被罷軍職,所率部原是歸併鵬舉所轄制,最後卻是併入你都督府直接管轄,這事情如何說?”
張浚一停步,看著韓世忠,冷冷一笑,道:“這些陳年舊事你提起做什麼?最後我可是落得因酈瓊殺呂祉而罷相!劉光世所部極難轄制,當時正與金議和,鵬舉所部本就直與金人對壘,一旦議和不成便是戰局,兩方軍馬不一,戰事如何你我都清楚!此時交與鵬舉還不如我來接受,以圖後謀!”
看著韓世忠不語,張浚稍微緩和一下面色語氣,道:“難不成良臣你以為我心忌鵬舉勢大,是以才和他搶奪兵員?”
韓世忠毫不猶豫的點點頭,道:“正是!”
“你——!”被韓世忠這直接了當的話一噎,張浚翻了翻白眼。
“再說朝廷要辦鵬舉,什麼原因?德遠你位身都督府,轄制軍事,就算有人告鵬舉,也是你抬手便可將其掩過的。”
“良臣,你還是不明白,這事情並非我能掩過去的。”張浚嘆了口氣,乾脆停下腳步,望著韓世忠,“紹興十年,鵬舉大舉推進,戰至朱仙鎮,朝廷一連九道回師金牌才將其收回,如此違逆聖命,要不是當時百官齊保,加之鵬舉戰功卓著,還能留有今日之命?”
韓世忠愣然不語,隔了許久才長長一嘆:“非戰之因,乃人之禍!”
張浚神色這才一動,拍拍韓世忠,道:“前來告密的乃是我轄制下的都統制王貴,雖然他是我轄制但素來跟秦檜親近,而王貴有此說法卻又是鵬舉部將王俊告知。就算我掩下來,這二人在秦檜指使下必定還是會讓皇上知道。”
“必不能叫賊子得逞!”韓世忠眼中兇光一閃,咬著牙道。
誰也沒想到,不過半月,御史中丞何鑄便因審訊不力,有掩蓋事實嫌疑而被撤職查辦,頂替上去的是監察御史万俟禼。
風雪正隆,時近年關。
張了張眼,岳飛有些艱難的挪動著身體,久不見光的眼睛被這突來的白色眩得眼內一片空白。
“爹爹”
“嶽帥”
深深的吸著氣,岳飛緩緩轉頭看了看自己的兒子岳雲和部將張憲,在他們身上幾乎看不到一塊完整的肌膚,溝壑縱橫的血印觸目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