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往前廳去,急得又到門外觀望,才出村口便見黑摩勒穿著一件長衫,由去方巖那一面匆匆走來。心中一喜,忙迎上去,拉住說道:“你往哪裡去了?今早我到白雁峰何家去尋你,說你早走,趕回你也未到。虞家舜民二哥,因聽大哥堯民說你如何俠氣,有本領,聽你要來非常高興,今午特備上好酒席,專為請你和我老孃,還約了堯民大哥和一個姓魏、一個姓錢的朋友作陪。如今人都齊了,靜等你到吃酒。幸虧你來,不然我才丟人呢!”黑摩勒聞言喜道:“虞舜民他請我麼?我今早出了點事,正想去尋他呢。”江明忙問:“什麼事?”黑摩勒道:“這個不忙說,先引我見了老孃,等我見過舜民之後再說。”
江明道:“前面已來催請娘和姊姊兩回了。我娘因堯民大哥尚是初見,想你到先見之後,再同出去,免得當眾行禮不便,還在後園等著你呢。”說時忽有虞家心腹人跑出,朝江明請安道:“江少爺,江老太太和小姐已到內花廳,叫小的來看。客人到來,不必再到後園,請到花廳入席吧。”江明笑道:“這倒省事。”便對黑摩勒道:“小哥哥,我們一同去吧。”說罷,二人並肩而入。下人早跑向前去通報。舜民因江氏母女不見外人,這次請宴,還是虞妻再三勸說:“座無外客,除長兄堯民外,魏、錢二人俱是心腹患難、通家之好,況和司空曉星、黑摩勒俱都熟識。席又設在花園前廳以內,服役都是近僕,外人不知。”小妹方始允諾。
花廳隔前門有好幾層院落,黑摩勒見院進既多,房舍陳設無不華麗精美,多半初見,笑道:“虞氏兄弟,幸是預先知道他們世家大族,富而好善。如換旁人,我一定當是許多民脂民膏,不偷他兩回代做點好事消災才怪呢。”江明因各院落中多有憧僕往來伺候,恐被聽去,忙悄告道:“哥哥說話當心,不要如此隨便。”黑摩勒笑道:“那有何妨、你還說要學我,連說話都小氣,這樣如何能行?本來我就任性,新近師叔又叫我拜了這位賊伯伯做師父,你等過兩年再看,脾氣還要怪呢。”江明雖少歷練,到底在黃山讀了十年書,陶元耀又常指點曉渝外面的事,頗不以黑摩勒之言為然,悄聲笑說道:“黑哥哥,話不是這樣說。為人言行,須看地方事體。我們只管遊戲三昧,卻不可任性胡來,毫無檢點。聽師父說,天下能人甚多,好壞都有,過於放浪形骸,便成了故意做作,反為識者所笑。”
黑摩勒方笑他酸,未脫頭巾氣。花廳諸人聞報,舜民是主人,又都受人救助之德,俱都趕迎出來,分別禮見,迎接進去。江明引了黑摩勒拜見江母,並與小妹、虞妻、蘭珍三人一一引見落座。黑摩勒幼遭孤寒,小小年紀學成一身驚人本領,在江湖上跑了兩年,不曾遇見過敵手,越發心高志做。因在平日喜歡拯濟孤窮,無形中便把富貴中人視若芻狗。對於虞氏弟兄,雖有曉星先入之言,知是世宦中通人,富而好善,不同流俗,也不過去了厭惡,本心不怎重視,所以一進門便肆無忌憚,隨心開口。誰知到了花廳,賓主相見之後,才漸漸覺出在座諸人各有各的言論風度。休說堯民弟兄舉止端凝,那一派雍容閒雅的氣家與眾不同,便魏、錢兩人那樣舉止安詳,語言雋雅,也非尋常所遇專一咬文嚼字搖頭晃腦的酸丁腐儒所能夢見。至於幾位女主人,更是莊重溫和,端麗嫻雅,說不出一種華貴高潔的風標。回頭自己,一身都是野氣,由不得把來時的鋒芒收斂起來。
江明初次出世,見著外人有點口鈍,又受小妹叮囑,恐怕脫節貽笑,不多開口。黑摩勒自慚形穢,再一矜持,把一肚皮放肆話全嚥了回去,反倒無話可說。還是良夫聰明機智,看出黑摩勒矜持之狀,先借稱謝為由,漸漸引到江湖上行徑,談風既好,見識又高,恭維又很得體,甚合黑摩勒的脾胃。幾番引逗,黑摩勒大為投機,方始由拘泥難受轉為興高采烈,以往輕視文人之習也全都改去,變成衷心敬服,只管因話答話,不再似前放肆了。談不片刻,下人來報開席,賓主隨往中間席次。江母以次,男女分別落座。
虞家酒菜本極精美,黑摩勒和江明俱都愛酒,吃得甚是歡喜。席終之後,舜民又把黑摩勒邀至後園江母房中坐談。江明問起黑摩勒來晚之事。
第一二回 勝地揮金 黑摩勒初逢異丐 開門揖盜 小鐵猴再戲好人
原來永康山水最為幽秀,山名方巖,計有五峰並峙:一名固厚,一名瀑布,一名雞鳴,一名桃花,一名發釜,峻險高聳,大似桂林山水。更有歷代先賢遺蹟,名勝甚多。
上有胡公廟,胡公名則,字於正,永康縣人,宋端拱二年進士,歷典藩郡,累官兵部尚書,為宋名臣。因他奏免衙、永丁錢,屢平冤獄,功德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