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他比他早些成名,恨他比他更有江湖地位。他也恨他先自己一步,加入蔡京麾下,使自己只能選擇“六分半堂”;更恨他就算落難,但仍是那麼矜貴,到處各方都有人找他,要他說出,了不起的大秘密,就像是一部活著的秘籍,看來還隨時都可以靠這一點來東山再起,他亦恨他比自己丑陋難看,但卻可以到處糟蹋美麗的女人,又能名成天下。他最恨他一向瞧不起自己,沒負過家庭的責任,但爹卻肯授他的“九天十地、十九神針”。他恨他的死樣子。他恨他比自己更卑鄙、陰毒,他恨他看他的眼神、眼色,他恨他的幸運。到頭來,他最恨他是因為他的存在、使他恨自己!
所以,他要殺他。
他想殺他,已經很久、很久很久、很久很久很久了。
可惜苦無機會。
而今有了。
他趁他負傷,要他命。
機不可失。
再無二次。
——他要殺他、除此無他!
他等了好些年歲,而今終於等到了:
他以一種比手刃仇人更歡悅的快感,去殺自己的兄弟:
文隨漢終於能格殺文雪岸了!
——從今而後,江湖上,武林中,就只有“富貴殺人王”,而無“天下第七”了!
他為這個想法而奮亢不已。
——一種幾令他射精的快感,正充斥著他,他手起劍落,要斫掉他兄長的頭!
沒有比這更愉快的了。
世事常難逆料。
不過,人生的好玩處亦在於此。
殘酷處亦源於此。
文隨漢一劍斬下,突然發現了一蓬光。
一起很亮很亮但又很粗糙很粗糙的光。
在這剎瞬之間,文隨漢錯以為雷日出了手。
——雷日的“大日金輪”,出手光耀奪目,一般人絕對招架不了,就是因為既睜不開眼,又如何應付他的出手?
“大日金輪”的燦亮眩目.正好與雷日所使的那“彎月冰輪”侵入腑肺的寒意冷光,相映對照,交錯運用,難對難敵。
可是,雷公不是剛才已著了那姓高的暗器麼!?
看來,就算他不致於馬上倒下來,只怕也一時恢復不了戰鬥力。
雷母亦如是。
就算是他們.也決不會在這兒出手。
——那麼,是誰發出這道金芒萬丈呢?
——這道粗橫專霸的厲芒,到底是射向誰呢?
燦目難當,刺眼難視,莫不是這道利芒是向自己射來!?
天下第七不是已身負重傷的麼?
文雪岸不是已經給人封住了穴道才會任由那兩個小孩及一個高飛操控的麼!
天下第七文雪岸不是已全無還擊的能力嗎!?
——怎麼!?
什麼都是假的。
在這當口兒,他吃了一記,才是真的,才是千真萬確的!
他吃了一記,立時不覺什麼,只覺得好橡有什麼東西要往外洩了。
他初時還以為大概是自己的下面失禁了:只是一時還弄不清楚是大的還是小的。
然後他便看見天下第七徐徐坐起。
——陰溼的臉上有一個詭異的陰溼的笑容。
也許那不是笑容,而是一個快樂的表情,卻用一種卑鄙的方式表達出來。
“你你你不是”
文隨漢震訝極了。
“你本來不是受雷純所託,來救我回去,讓我供出方應看近日苦練神功的秘訣嗎?
但你卻公報私仇,殺了我,回去偽稱我死了,是不是?”
滿臉血汙的天下第七如是說。
陰。
溼。
而且冷冽。
——不止是他的人,連他的話,他的臉,他的表情,他的血汙,還有他只剩下一隻的眼,都一樣讓人生起這種不寒而驚的感覺。
“你怎麼你!?”
文隨漢更震訝的是自己竟一句話也無法“順暢”他說出口來。
——好像只說到了個字頭,尾音就完全“洩”掉了。
“我外號不是叫‘天下第七’嗎?人家都以為我只眼前面幾個什麼李沉舟蕭秋水燕狂徒之類的傢伙,其實我才沒那麼無聊呢!告訴你也無妨:我可以死上七次!你信也不信?”
天下第七幽幽的說著。
然後他徐徐立起。
顯然,他很艱辛,也很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