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景帝清了清嗓子,將自己的話複述了一遍,“‘只要你後天能帶一隻蛐蛐來給朕,朕就聽你的話。’哈哈哈哈他肯定捉不到蛐蛐的。”
那人用手在小皇帝的腦袋上摸了摸,沒說話。
這賭約還真是漏洞百出啊。
酉時將至,日暮西沉,出宮不遠即是一座肅穆莊嚴的府邸,細望金碧輝煌,窮工極麗,可前門卻連半個守衛都沒有,唯獨一塊孤零零的牌匾上寫著“慧王府”三個大字。
那執傘之人徐徐推門進來,不一會兒便有一個白眉白鬚的老太監迎上,喚道:“王爺,聽說今日新任首輔上朝了。”
那人將腦子靠在傘柄上,意味深長地望了對方一眼,忽然道:“把我準備好的賀禮送去博書齋吧,記得交到首輔大人的手上。”
“好。”
老太監轉身走進書房,只見桌上放著一個一尺長的木盒,好奇地開啟一看,竟是個女子的大紅肚兜,邊上還繡了個什麼字,似乎是這肚兜主人的名字。
“”老人臉上的神色是無法形容的詭異,默默唸道,“老奴一定送到。”
「肚兜」
入朝之後即逢休沐,傅茗淵在花園裡忙了半天也沒看到一隻蛐蛐,別說是蛐蛐,估計連蒼蠅都在冬眠呢吧!她到底是為何腦子一抽才答應了此事
傍晚之後,書房的大門被“砰”地一聲開啟,又被“轟”的一聲關上,再次閉鎖起來,一個小書童實在受不了了,於是小跑去了廚房,召來一名女子,苦著臉道:“夫人你去看看吧,傅大人他中邪了!”
那女子本在熬粥,聞聲點了點頭,默不作聲地前去書房,“砰”一腳將門踹了開來,又利落地收回腿,像什麼也沒發生似的。
坐在床上的傅茗淵聽得這一聲響,嚇了一跳,驚得險些從木塌上摔下來,用力抹了抹眼,在床上左右挪動著,就是不肯下來。
女子頗為無奈地瞧了瞧她,默默為她收拾起了隨腳亂踹的鞋子,淡聲問:“今日入朝如何了?”
這女子的著裝甚是樸素,但其人身姿曼妙,墨髮如絹,雖是面容清冷,卻豔麗驚人。
傅茗淵聞言,筆直地從床上坐了起來,苦著臉道:“阿塵,我得給陛下捉個蛐蛐去。”
那名喚“阿塵”的女子一怔,伸手探了探她的腦袋:“你瘋了?”
“才沒有咧!”傅茗淵一把挪開她的手,咂著嘴忿忿念道,“也不知那什麼慧王哪根筋搭錯了,要和陛下去捉蛐蛐,我不給他去,他就讓我去捉。哎”
阿塵點了點頭,不禁一笑:“不錯,有個王爺在,陛下沒那麼容易聽你的。”
“你挖苦我!”
傅茗淵又蜷在榻上,琢磨著究竟該去何處捉蛐蛐,一時感到生無可戀。
——作孽啊!
三個月前的冬至,早就病入膏肓的老首輔終是到了彌留之際,把她這個小徒弟喚了過來,語重心長道:“你去朝裡接任老夫的位子罷。”
說完,心滿意足地一蹬腳,連反駁的機會都不給。
傅茗淵被老首輔收作學生是在她六歲的時候,隨即進了博書齋用功讀書。博書齋是先帝開國時賜給帝師的住所,所住之人也不多,下人也僅有兩三個書童罷了。
她從小女扮男裝跟在老首輔後面,只知老首輔還有另外兩個學生,但因各自成了家遂不住在博書齋裡。
老首輔生前舉薦了自己的學生,卻沒提到究竟是誰,無奈她那兩個未見面的師兄都無故失了蹤,整個博書齋裡只剩下她一人還頂著“老首輔的學生”這麼個名號。
是以,聖旨到的那天,書童們一致把她推了出去,面無表情地指著她道:就是他,不要找我們。
生無可戀。
女扮男裝入朝,殺頭不說,雖然外人不知,但老首輔起初任命之人必定不是她。這邊皇命不敢違,那邊含辛茹苦將她帶大的老師又仙逝了,她遂告知皇帝要將老首輔的遺體帶回故鄉,請求三個月後再走馬上任。
老首輔的故鄉靠近嶺南,從京城前去不過一個月有餘,剩下的時間,則是她為自己爭取的。
先不談新官上任是一件多麼痛苦的事,身邊的親信只有隨她多年的兩個書童,其中一個也是個女子,實在讓她太過頭疼。
阿塵是從五年前開始伴在她身邊的,某天老首輔就拎了個小書童來說要照顧她的起居。那時傅茗淵以為老師給她找了個男人來,雖然瞅著清秀,但男女總歸授受不親,而對方似乎也對照顧一個男人非常有意見,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