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越州的大都護,誰也不能幫助她挑起領導夜北的擔子來。或者這只是她的幻覺,其實夜北遺族的命運,從來都不在她的影響之中?
“黑水部沒有奴顏卑膝的人。”洛活喜立刻回應,“我的人要回夜北,哪怕是死在回夜北的路上。”
“可是黑水部有三萬多人啊!”青蘅想,“你都知道他們全部的想法麼?”她沒有說出口,有誰會知道呢?有誰能為別人的性命作主呢?即使那些人那麼真誠地把一切都交託到你的手裡。
荒鈴同情地看了青蘅一眼。剝去那一層一層的頭銜和光環,她不過是一個十九歲的女孩子,還沒有真正見識過人生的女孩子。把夜北七部的命運壓在她的肩膀上,是一件過於殘酷的事情。
“那大家都說說,是繼續殺牲口渡湖,還是闖回夜北去?”荒鈴說著,忍不住露出自嘲的笑意,真的有區別麼?兩條路都是灰暗的,生的希望像風中的油燈,誰也不知道它會在什麼時候熄滅。
××××××××××××××××××××××××××××××××××
成淵韜和諸嬰肩並肩地站著,看著一隊一隊的夜北人在曙色中拔營離去。
“黑水部、圖顏部。”成淵韜說,“一共是四萬一千人。”
“十停中去了三停。”諸嬰分明是有些欣慰,“比我想象的還少些。”
“上將軍。”成淵韜斟酌再三,還是開口了:“放縱夜北遺族這樣離去,日後追究起來可是砍頭的罪名。”
“是啊!”諸嬰感嘆,“若是和夜北叛亂者力戰而死,陛下當會頒令嘉獎吧?”
這是南遷中最危險的一刻,越州軍和夜北遺族的信心都落到了最低點,一場全面的衝突一觸即發,而爆發的時刻就是毀滅的時刻。不用等帝都派來的軍隊執行軍法,夜沼就可以把這些混亂不堪的人群吞沒。現在,諸嬰要做的就是盡力維繫住人們薄弱的信心,不管是用懷柔還是高壓的手段。如果能夠渡過夜沼人是很奇特的,一旦過了極限,就會進入一個新的階段,會比以前更有信心更能忍耐。
成淵韜忍不住微笑。不錯,若是現在崩潰,那就徹底完了。在諸嬰麾下那麼久,他還是頭一次看見諸嬰的幽默。上將軍的形象在離開陛下影子之後,正在變得越來越豐滿,越來越像個人了。
“皮筏子準備得怎麼樣?”諸嬰奇怪地注意到成淵韜臉上的笑意。
“回稟上將軍,漚皮子的池子都挖好了,七海餘部還在連夜宰殺牲畜,看起來問題不大。”他想了想,補充說,“上將軍,要是咱們不是帶著那麼些夜北的牧民,那可真要栽在這裡了。”
諸嬰從容道:“那時候自然有別的辦法。”
成淵韜吃驚地望著這個人,他好像從來都不會為絕望所擊倒。
“我又沒說我知道。”諸嬰有些奇怪地回答成淵韜的驚奇。
可是成淵韜心裡明白,到了那個時候,諸嬰就知道了。
青蘅傳 四 夜沼
××××××××××××××××××××××××××××××××××
有玉商遊夜沼,歷荔香尋舟諸郡。行舟沼中,見天際水分雙色,趣之。舟子云:“此雙湖也”。雙湖者,弱水常水之分際。亦有云弱水浮於常水上者。玉商欲視,舟子不許,曰弱水不渡舟楫。又兩日,尋舟市中有售弱水者,雲:“積食,弱水能消之。”遂購之。售者又云:“一滴足矣,不可多飲。”歸後,或食不消,腹脹,乃取弱水一盞服之。寐而不起,家人撤被視之,唯殘枯骸矣。《夜沼異記》
弱水出窮石,不渡舟楫,不生魚蟲。 《水經》
××××××××××××××××××××××××××××××××××
“今天六月二十五,明天早上渡夜沼,青蘅,你要和我坐同一條筏子。”聆貝這樣說。
想到那日的情形,兩個人都有點出神。
他長出了一口氣:“阿憐,你那時候可真是倔強。”唇邊滿是笑意。
阿憐撇了撇嘴:“還說,你這個人,從來都是給別人拿主意的。哪裡都當成你的軍營。”
他笑道:“也虧了給你拿這個主意,要不然”想到那滔天的波浪和絕望的嘶喊,他忽然止住了笑意,皺著眉頭,不願再想下去。
阿憐也皺著兩道細細的柳眉,顯然是一樣想到了那個場面。
“你說是不是很奇怪?”阿憐慢慢地說,似乎要仔細斟酌字句,“飛光淹死了我們那麼多的族人,我卻始終都不恨它。”
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