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秀坊弟子已經走進院中。
“公子!你沒事吧?蘇小昭打傷了花歲潛進公子樓中——”
——蘇小昭打傷了花歲。
漪公子的視線在花歲頭上微滯,轉身看向屋裡的蘇小昭——
她從不知道,那個人偶的眼裡也是可以有感情的。
那一眼的愕然,是難以辨別的絕望——她竟然斷了一切退路,決意離開。
——從七秀這個華美的金絲籠裡,留下他一個人。
“公子!是否需要護坊弟子上樓捉拿?”
“不必。”他已淡淡冷下眉眼,如彼岸淵,不見邊際滿夜荒蕪——“蘇小昭擅闖掌門寢閣,傷及同門,即日趕出七秀。”
那就是她要的嗎。
轉回頭迎上的只是蘇小昭淡淡苦笑,即使是她自己的決定,斷了一切退路,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心裡還是像被生生扯掉一塊,片片血肉。
七秀坊——這是他給她的安身之處,即使只是如同放養在這裡,即使只是一場欺騙。
喉嚨裡被堵了一般,只能艱澀的擠出一句:“公子保重。”
她轉身下樓,卻突然被一把拉住撞進他的胸膛,雙臂緊緊收緊把她圈在其中不留半點空隙——他不能放她走!
這七秀,是他自己的金絲籠!只要放手就只能看著她飛,再也不能抓她回來——
撕裂胸口一般的痛突然從心口蔓延,她一直努力的壓在最深處不敢半點碰觸,為什麼到了這個時候他卻要來碰——
“——這是你選的!是你要從我面前消失的!你既然選了忠於自己的路就不要再來動搖我!”
抱緊她的手臂驀然一鬆——她不是想說那句,她明明清楚他的身份和立場,她只是好像不破壞掉什麼就無法掩蓋胸口的痛,甚至不敢回頭看他一眼,怕自己不能在他痛楚的目光中離開,只能說一句“她們就要上來了。”掙脫他的手臂下樓。
—— 一張蒙面巾,可以隱藏身份嗎。
如果她沒有在月光下看到他的臉就好了。
改變唇色,就可以讓唇形看起來變得不同。可那雙眼,她印在心裡十年。
如果他沒有抱住她就好了。
那樣她還可以自欺欺人,只是自己看錯了認錯了,也許有一日蓮九笙還會出現在她面前。
——他身上從不留下氣味,因為外貌可以騙人,氣味卻如烙印。
漪公子從不靠近任何人,潔癖到小小的碰觸也不能,就連他的寢樓都除了花年花歲不讓任何人進入。
而花年花歲,也從未被允許離開七秀坊,一生也沒有機會見到蓮九笙。
——所以蓮九笙才會出現在前往長安的路上,所以他才會好心把困在樹上的她扶下來。
——所以去殺十二連環塢登徒子那晚他才會出現在卓驚弦的住處,他不是去找她的,他是去殺那三人的。
所以,他在看到了她的臉之後,才會轉變了態度。
那一切並不是無跡可尋,只是她根本就不去看。因為她的心不想看到真相。
護坊弟子上前押住她,她終是回頭,看了一眼站在門內沒有走出來的漪公子。
一雙漆黑琉璃,半隱在屋簷的陰影中,荒涼無際,深不見底。
江湖上,已經沒有什麼人會叫七秀公子的名字了。
他只是七秀公子,七秀掌門,是一個傳奇。
他的名字是蓮漪,那是葉瀟湘給他的名字。在很久很久以前,他還沒有來到七秀以前,人世間已經再沒有一個活著的人知道他真正的名字,叫做蓮九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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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小雪。
“阿梟姑娘,這邊走。”
蘇小昭被引至一間屋內,摘下錦緞的斗篷。屋裡人打量她片刻,開口道:“阿梟姑娘,在下庸升,請姑娘今後喊我庸爺。我現在朱顏閣眾多培養細作的暗班中負責其中一處的挑選,正要把幾個姑娘送到杜閣主那裡,幾個姑娘互相併未見過,前事也都已安排好。但杜迭姬謹慎非常,還得替姑娘改變下容貌——為瞞過杜迭姬的眼,只怕姑娘日後難恢復本來容顏。”
“是,我明白。但請庸爺安排。”
——只為剷除朱顏閣,容貌又有什麼關係。當不回蘇小昭,又有什麼關係。
這才是她能為漪公子,為自己,所做的最後的事。
“那麼,這是姑娘今後的名字,就請忘掉原來的名字吧。”
她拿起庸爺推過來的字條,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