織錦的眼睛頓時就溼了,慌忙扳開那隻溫暖的大手,抬起頭,聲音抖索著道:“三哥哥,你你怎麼會在這裡,是來找我嗎?”
那高大的黑影不是別人,正是曾在潤州城外與姚織錦一起吃過叫花雞的凌十三。
聽見這小女娃又這樣稱呼自己,他皺了皺眉頭,將姚織錦拉到後門的暗角之中,壓低聲音道:“跟你說過了,是凌十三,不要再讓我說第三次。”
“人家就是覺得叫三哥哥比較親切嘛!”姚織錦憋悶了好些天,好容易見到了“故人”,便不自覺地露出些許小女兒情態,跺了跺腳,“三哥哥在這裡做什麼?”
凌十三不動聲色地往院子裡看了一眼,道:“我自然有我的事,你不必打聽。”
姚織錦心裡又是高興又是難過,眼睛裡瞅著他,忽然悲從中來,眼淚噼裡啪啦直往下掉:“三哥哥,我爹把我送到谷家抵債了!”
“我知道。”凌十三卻只是淡淡地點了點頭。
“谷元亨那個死老頭說,等過兩年我長大了,還要把我納入房中做妾。”
“我知道。”
“我想出去”
“我知道。”
“你光會說我知道我知道,也不說安慰一下我!”姚織錦氣得半死,抬起頭來淚眼濛濛地死盯著他。
凌十三搖頭道:“你指望我說什麼?個人顧著個人的事吧。”
“可是——”姚織錦使勁吸了吸鼻子,“你隨便說點好聽的也行呀!”
“我走了。”凌十三根本不接她的茬,轉身就要走。
“你還會再來麼?”姚織錦一下子慌了起來,連忙拽住他的袖子。
之前姚江烈和姚江寒的做法,讓她早已徹底寒了心,然而不知道為什麼,這個只見過兩面的青年,卻令她格外有一種親切感,彷彿,他就是在這世上剩下的唯一一根救命稻草,他離開,天地間就再沒有一丁點亮光。
凌十三低頭看了看她拽住自己袖子的手,頓了一頓,道:“不會,從今往後,你永不會再見到我。”一抬眼見她又是一副要哭的模樣,心裡登時一軟,想說兩句話來安慰她,憋了半天,終是什麼也沒說出來,只嘆息了一聲,拂開她的手縱身一躍,轉瞬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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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織錦連著過了幾天提心吊膽的日子,生怕鄧姨娘來找她的麻煩,可說來也怪,自從那日在水榭涼亭中見了面,那女人倒好好地消停了一段時間,別說找她晦氣,就連廚房的大門也不曾進過,她擔憂了兩日,見一切如常風平浪靜的,漸漸也就放下心來,一閒下來便守在洪老頭旁邊看他做菜。
洪老頭雖然是個不苟言笑的,但真要論起來,人倒還不錯。見她對廚藝有興趣,又生得伶俐,心裡暗自也有兩分喜歡,得了空便肯指導她兩招。沒花多少工夫,姚織錦已經能做出兩道簡單的菜品,手法雖然生澀,味道卻還不錯,見她有天分,洪老頭教起來,自然是更花心思。
這日下午,尚未到準備晚飯的時辰,周管事在院子裡曬太陽打盹兒,洪老頭站在長桌前,手裡捏著一條魚,對身邊的姚織錦道:“魚肉這玩意最是細嫩,切起來一個不小心肉就碎了,那便根本沒法子入口。你切的時候得用快刀,魚皮向下,刀口斜著入,這樣就”
正說著,就見阿橋從門外走了進來,不知在跟誰生氣,一股腦將手裡的托盤扔在長桌上,“呼”地一聲坐在地上。
“幹啥,你當這兒是你家,由得你摔摔打打?沒規矩!”洪老頭立刻虎起臉吼了過去。
這一句呵斥聲音雖然不大,但言語間卻充滿了威懾力,阿橋給嚇得身子一抖,連忙從地上爬了起來,朝屋外瞅了瞅,見周管事並沒有醒過來,稍稍放下心來,撇著嘴道:“我我方才到前廳送點心,正撞上老爺在發火,東西還來不及遞出去,就被趙管家臭罵了一頓,說我沒眼力,不懂事,讓我滾回來。真是奇了,我也只不過是依吩咐送點心罷了,老爺又不是我招惹的,罵我做什麼?”
“蠢材!你一個下人,被罵個兩句就受不住?就是兩位少爺,被老爺教訓了也只能站在一旁受著,你算什麼東西,還有膽子發火?”洪老頭狠狠數落了阿橋一通,說到最後,喘了一口氣,道,“老爺因為什麼發火?”
阿橋被他罵得就差沒縮排牆角,嘴裡嘟嘟囔囔地答道:“我攏共也就只聽了一句,說是因為醉仙樓的生意不好,老爺心裡不舒服呢!”
活該,要是老天有眼,就該保佑你那勞什子醉仙樓明天就關張大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