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過一劫嗎?」孟清華略帶苦澀的笑道。
沉月不再多言了,她知道這是唯一的選擇,微不皺眉的柳葉眉微微一攏,目光專注在前頭的轡頭上。
驀地,銀光一閃。
劍落,韁繩斷裂,馬兒掙脫韁轡而去,失速的馬車在輾過水缸粗的樹頭後,往山壁傾斜。
「不——」
遠遠傳來男子撕心般的怒吼。
「要生。」
「不,不要逼我,不要讓我失去你。」這是他不能承受的痛,在她和孩子之間只能選擇一個,他要她。
「我撐到現在就是為了看他出世,你你讓我看看他,別剝奪他活活著的機會」把下唇咬到出血的孟清華面露痛苦,滿頭的汗溼了她的柔順青絲。
「可是用你的死來換他的生,我辦不到,真的辦不到,華兒,放棄好不好,我們還會有別的孩子,當他和我們無緣吧!」那是他的骨血呀!教他如何能捨得,但和妻子的性命相比,他願忍痛捨棄。
「了了緣大師不是說過還還有一線生機,不是全全然無望,我的運、運氣很好,我要跟老、老天爺賭一賭」下身一陣抽痛,她痛得幾乎暈厥。
既然讓她重生一回,就不可能重複曾經歷過的一切,很多事在她刻意的插手下已經有了不一樣的改變,她相信命運的轉輪重新轉動,是要將她帶向完全不同的結局,她不放棄。
再說,至少這一次有兩眼泛紅、深愛著她的夫婿陪在身邊,雙手緊緊握住她滿是血的手,她不再是孤伶伶的一個人,為了孩子孤軍奮戰,那滴落手背的熱淚是他的心,她心滿意足了
「但我不敢賭,尤其是用你的命去賭,和尚的話不算數,他只會唸經,我不信他,不信」她怎麼可以不顧他的感受,讓他面臨人世間最悲痛的生離死別。
只會唸經的了緣和尚摸摸頭頂十八個戒疤的光頭,手裡轉著刻上經文的佛珠,口唸阿彌陀佛。
淚光閃爍的孟清華將丈夫的大手置於腹上,讓他感受孩子想活下去的胎動。「這是我們的兒子,他想出來見他的爹孃,你不想聽他用軟糯的聲音喊你一聲爹嗎看他有力的小手小腳亂、亂揮亂踹,你是他的爹呀!」
說完這些話後,她顯得特別乏力。
「華兒」他哽咽了,淚兩行。
在千佛寺的禪房裡,周明寰雙膝跪在床榻旁,兩眼熱紅地看著面無血色的妻子,那張紅潤的嬌顏如今只剩下蒼白。
雖然他極力地由礦場趕回來,想趕在十五中秋那日陪妻子上山祭祖禮佛,可是山洪爆發阻斷了去路,他繞了遠路才勉強趕上週府前往千佛寺的車隊,正要詢問妻子坐在哪輛馬車時,意外發生了。
突然之間一輛馬車驚了馬,就在他眼前揚蹄狂奔,他一怔,正要讓下人去追趕救人的同時,卻在掀起的車簾內瞧見妻子強自鎮靜的面容,他登時心中大駭策馬急起直追。
但是發狂的馬耐力驚人,橫衝直撞只管往前衝,根本不管前方有多少險阻,他苦苦狂追也追不上,遠遠落於其後,心慌意亂得差點被突生的樹枝掃到身體而落馬。
尚來不及為自己的死裡逃生慶幸,就看到讓他目皆欲裂的一幕——馬車與馬匹脫離了,失去拉曳的馬車以傾斜著直直撞上山壁,一道像球的身影摔了出來,砰的一聲重重落地,散開的錦氈、軟帳裡滾出一個人兒。
看到妻子的臉,那一瞬間他以為自己的心跳停了,除了她的痛吟再也聽不見其他人的聲音,發顫的腿幾乎無力站立。
他覺得自己死了,體內的血寒到凍結,要不是妻子捧著肚子喊疼,他想他一步也動不了
「兩位施主商量好了嗎?」了緣大師開口,詢問爭執不下的夫妻倆。
「生。」
「不生。」
聽著迥異的回答,了緣大師雙手合十。「生亦不生,不生亦是生,生生死死,死死生生,不過是一種輪迴。」
生是生命的生,與生子無關,生是不生即為死,不生亦為生則為活,死與活只在一線間,話中有禪意。
「那你怎麼不去輪迴,為何還留戀人世間。」一心牽掛妻子的周明寰語氣有些衝,氣惱了緣大師不把妻子的生死當回事。
他笑道:「時候未到,和尚還要救你的妻兒。」
「我的妻兒」意思是他兩個都能救活?
看出他眼底的希冀,了緣大師當下潑了周明寰冷水。「夫人的傷勢太重,若是竭力產下幼兒,力竭則體弱,體弱則氣虛,氣一虛則一口氣提不上來,腹中再無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