吟兒是自由的,每日都往外跑,但也是絕口不提外面的事。
我不知道此時大慶國的天是一個怎樣的天,但這一切又似乎與我無關,我想那麼多又有何用呢?如父皇所說,我只要能活下去便好。
雖然,我每夜只能靠吟兒偷偷從太醫院拿來的助眠湯藥才能睡著,悲痛起來的時候只能靠吟兒偷來的蒙汗藥讓自己昏迷而不至於發瘋,但最起碼,我還活著!
不像父皇,不像大哥。
坐在未央宮的花園中,我懶洋洋的曬著太陽睡了過去。這段時間我是真的累了,渾身睏乏,一躺下就再不想起來,永遠不想起來。
吟兒從御膳房端了我最愛吃的芙蓉羹過來,勸了我好半晌,我才勉強坐起來準備吃上兩口。
但剛一拿起勺子便被那帶著油腥的味道攪得反了胃,趴在桌邊乾嘔起來。
“呀,公主,您是不是吃壞肚子了?”吟兒露出一臉的擔憂與心疼,手掌不停的在我後背順著氣。“我這就給您傳太醫去!”
“嘔。。。。。。”我剛想說沒事,吟兒的身影已經如一陣風似的奔出了未央宮。推開那碗芙蓉羹,胃裡的那股子噁心勁漸漸的平復了下來。
這段時間一直沒有胃口,也沒有吃過太多的食物,竟是一點都不覺得餓。
太醫氣喘吁吁的被吟兒拉到了我的跟前。
我定睛一看,竟是我出嫁前讓他為我配延遲月信之藥的那名老太醫。
我有些吃驚的望向吟兒,他不是已經被我抄家了嗎?
想問的話沒有問出口,既然他如今仍能安好的立足太醫院之中,定是有人曾助了他。
而那人是誰,已經與我無關。
我如今不過只是一個亡國公主,一個階下囚,還有什麼資格去質問人家?以前總愛抄別人的家,喜歡看到別人家破人亡的淒涼。
現在,輪到自己被抄了家,終是明白了世人有多恨我!
“那個。。。從前是我年少無知,對不住了。”說完這番話,連我自己都驚訝了!
呵,長到這麼大,這似乎是我印象中第一次跟人道歉吧?
吟兒為我斟茶的手猛的一抖,神情中滿是不可置信的望向我,老太醫更是嚇得砰的一聲跪倒在我的跟前。
心中頓時一苦,眼眶有些發酸。原來,世人都怕我到如此地步麼?
我伸手將跪在地上的老太醫扶了起來,他渾濁的眸子中是滿滿的恐懼。
我苦笑,我已經到了如廝地步,還有什麼可怕我的呢?
“公主,您真真的折煞微臣了!”老太醫被我扶著坐下,他的身子一直在微微的顫抖,許是在猜忌著我陰晴不定的心思吧!
我無奈的淺笑,輕挽廣袖,露出一截手臂伸到老太醫跟前。
既然來了,就看看到底是怎麼了吧。
再過幾天就要過年了,吟兒已經為我請了旨,文碩亦是允許我去祭拜父皇,我不希望父皇看到我如今這般枯槁模樣,死了還要為我操心!
至於大哥,我不知道文碩將他葬在了哪裡,卻在宮人在牆外嚼舌根時,似乎聽到他們說大哥的屍首是被扔到了亂葬崗。
呵,連一個祭拜的地方都不留給我,這才是真正的文碩吧?
老太醫中指落於我的脈博之上,手卻仍是顫抖不停。
“太醫的手抖得這麼厲害,如何能診好脈?”我淺笑,又道:“我現在只是一個苟延殘喘的亡國公主,太醫何苦再懼我?從前,我只是個被父親慣壞的孩子,現在終是嚐到了家破人亡的滋味。所以想到曾經差一點害得你家破人亡,我是真心向你道歉!”
“公主。。。。。。”老太醫定定的望著我,有些乾裂的嘴唇一張一合,似乎有話不知如何說起。
我不再說話,他亦沉默不語,手指終於不再顫抖,專心的開始為我診脈。
看著在我脈博上跳動的中指與食指,我突然想起了逍遙子,想起了他第一次為我診脈的場景。
想到他一次次的捉弄我,一次次撞見我的糗事時,嘴角竟是不自知的露出一抹淺笑。
想到那一夜的纏綿,心底猝然生疼。
我甩甩頭,想甩掉那滿腦子的白色身影。
那日他送我進皇宮之後就再沒有出現過,想必是再也不會在我眼前現身了吧?
抬眸看向老太醫,他的臉由沉重漸漸變為喜悅,繼而又是擔憂。
我不明所以的問他:“太醫,我是不是得了什麼不治之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