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你受了脅迫不得不屈從於‘朝中那人’。可‘朝中那人’是誰?你不知道。‘朝中那人’的意願是什麼?殺商晟——那根本就是白姜的意願。木鳥本不能自己飛上天,但靈巧的工匠卻能讓它飛起來。白姜是工匠,而你,”頓了頓,“就是那隻會飛的木鳥。”
徹骨的寒冷,即便是面對白姜的陰冷和森然,初塵也從未這樣膽寒——那仇恨就像是不死不休的幽靈,吸乾了白姜的血,又把貪婪的目光投向了她。
“如果段江只是白姜安排來以使復仇計劃在她死後仍能繼續的棋子,那他為什麼要把丹陽衛在鈺京的據點供出來?”連城質疑。
傾之對連城抱以讚許的微笑,“也許初始並沒有‘朝中那人’,但後來他們卻在朝中找到了盟友,或者說靠山。丹陽衛不再需要鳳都王,而‘朝中那人’又想除掉花傾之,所以,”微傾了身子向前,“一拍即合。”
“是左都嗎?”
“不確定。”
“我們怎麼辦?”
“先抓左都。”
“不是才說並不能確定就是左都嗎?”
“若確是他,抓了正好,若不是他,也不能讓他被人利用。”
初塵點頭。傾之起身道:“我這就去見商晟。”初塵跟著起身,“剛才有侍衛匆匆將他叫走,我見他臉色很差,不知出了什麼大事。”
傾之凝眉略思,“不管了,沒有比這更緊急的事了。”又轉而吩咐連城,“城兒,照顧好你母親。”後者撅嘴別過頭去,嘟囔道:“不用你囑咐。”
初塵與傾之對視,俱都笑了起來:孩子總是上天對父母最大的恩賜。
“殿下,陛下與娘娘在殿內,吩咐誰也不見。”雲池宮的侍女在玉廷王面前似乎總也不敢抬起頭來——不獨她一個。只是女兒心思,東風不解。
花傾之和顏道:“我略等等,你們各自去忙,不必服侍。”天氣舒朗,他信步庭中,心下盤算著該如何說服商晟並將那隻黑手斬斷。忽聽有侍女小聲驚叫:
“你們看那是什麼?快看!”
“什麼?”
“那裡。”
“哎呀,真好看,五顏六色呢。”
傾之舉目望去,天空中一條斑斕光帶,上下明滅。不霽何虹?
作者有話要說:向結尾挺進!
天災
【章十六】天災
五十年的夫妻,在季嫵親口承認是她逼迫宮女喝下墮胎藥,並且不是第一次的那一刻,商晟忽然覺得不認識了。那不是他一直敬重的妻子,不是他一直愛惜的妻子,她像是面目醜陋的妒婦,內心橫流著惡毒的慾望。她的眼睛不再溫柔包容,不再平靜寧和,她漠然地看著他,對他說:“陛下可以殺了我。”
商晟暴怒,狠狠扼住季嫵的咽喉,後者不掙扎、不求饒,甚至不看他,只是被迫仰著頭,眼角掛著一滴欲落的淚珠。
“啪!”玉簪委地,斷為兩截。
商晟記得那支簪:十六歲的少年帶著十三歲的未婚妻在丈雪城中最好的玉器店選了一隻外形樸拙、色澤淡雅白玉簪,親手插在她的髮間
眥裂的眼眶又溼又熱,商晟的手在發抖,終於緩緩放下。
季嫵彷彿知道他不可能真下得去手,面上一絲意外、僥倖的表情也沒有。她撿起斷掉的玉簪,喃喃道:“你還會買一支送我嗎?”——這句話不是對面前的商晟說的,而是對五十年前撞進少女懵懂心事的少年說的。
擁擠的人群中,少女遺失了未婚夫送她的髮簪,懊惱地流淚,未能體會少女已將那作為定情信物的細膩心思的少年只當是丟了普通物件,大大咧咧地安慰未婚妻,“這有什麼值得哭?我再買一支送你。現在就去。”
“你還會買一支送我嗎?”
會嗎?不會。縱然可以尋到一模一樣的玉簪,五十年的時光哪裡去找?
商晟早就知道有些東西在他和季嫵之間悄悄改變,可他不願細想,更不想承認。但阻截洪水的後果只有一個——不可逆轉的決堤!兩敗俱傷。
商晟拂袖而去,只剩季嫵對著斷簪笑著流淚。
“轟隆隆——”
商晟頓住腳步,那聲音如萬馬颯沓,又如重車駛過,像是雷鳴,卻發自腳下。他轉身看了看季嫵,後者頹然地坐在地上,對周遭一切都沒有反應。
香爐的三足與案面“嘁嘁喳喳”地碰撞,俄而,彷彿置身舟中,一葉扁舟在波濤萬頃的海上強烈顛簸,隨時都會被浪頭打翻,沉入黑色的死亡之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