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著薄暮,爺倆兒到家。沒進大門,伯父就喊開了:“老婆子,快來看啊,妮子接來了。”“真的啊,是菊花不是?”話音未落,伯母已經迎了上來,“真的接來了,還真是菊花,我在家等的都快急死了,這下可好了,要把我高興死了,快點兒進屋,我估計著也該到了呢”。進了屋,伯母拉著我雙手,端詳來端詳去,“這閨女出落得越發秀氣了,”忽然翻過我的手,“嘖嘖,手上都磨出繭子了,讓人好心疼,要不是我一身的毛病,早去跟你娘把你要來了,頭一次見面我就說咱娘倆有緣啊,到底還是進了一家門噢”。伯母遞給我一杯水,接著說,“到家了,喝口水,好好歇會兒,你蘭花姐姐也快回來了,回來了咱就吃飯,伯母,噢,對了,你叫大娘的,大娘可是給你做了好多好吃的呢”。
“媽,菊花真的來了呀?”蘭花姐姐跑進門,看到我,就一把摟住了我,“菊花妹妹,從我上了班,沒了假,就沒見過你了,我可好想好想你,你想姐姐不啊?”“咋不想啊?”我也摟緊蘭花姐姐,“哪會兒去都是挨著俺睡的,俺也真的好想姐姐的。”“真的?那太好了,”蘭花姐姐推開我,“讓我好好看看你——”,“高了,結實了,成了大姑娘了,比以前更漂亮了,媽,您說是吧?咯咯”,“那還用說?”伯母說,“這家子人啊,男孩子英俊,女孩子漂亮,瞧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像是會說話呢,最讓人稱道的是,那是多麼淳樸善良的一家人啊。”“嘿嘿,瞧瞧,這當老師的就是不一樣啊,這些話啊,俺就是心理有,也說不出來呢,”伯父滿面笑容的說,“好了,咱先吃飯吧,以後,日子長著呢,俺倆可是步量了幾十里路家來的。”“對,咱們吃飯,蘭花,幫媽盛飯端菜,”伯母笑著招呼著,“菊花,讓大爺帶你出去洗把臉,進屋就吃飯了。”大爺拉著我出了門,在院子裡的一個池子旁洗臉洗手,伯父還遞給我塊兒肥皂樣的東西說“打上胰子好好洗洗,這一路上又是雨又是泥的。”洗完擦乾進了門,感覺香香的呢。
吃著飯,偷空兒打量著這個家和家裡的主人們。屋裡的擺設很普通,八仙桌條山幾,就是後牆上高高掛著的偉人像比我們家的大,還鑲在玻璃框裡。再就是條山幾當中擺著的正說話的收音機比我們家的大。收音機旁邊一摞紅寶書,倆眼鏡盒;另一邊放著兩把暖壺。桌上一個茶盤,裡面一把茶壺和幾個茶碗。抬頭看了眼屋子當中吊著的燈,亮的刺眼,姐姐告訴我那是“電燈”。我說:“俺家要有這麼個電燈該多好啊。”伯母說:“會有的,聽說快架過線去了,快吃飯,多吃點”,說著夾過一塊肉放我碗裡。吃進嘴裡,想起了家裡的妹妹弟弟,他們在吃飯嗎?他們碗裡一年到頭也就逢年過節的能見到肉的,想到這,喉嚨梗得慌,嚼在嘴裡的飯菜難以下嚥。
伯父常去還是那樣兒,跟家裡的老頭兒沒啥兩樣,不同的也就是,山裡的老頭兒端著的是菸袋鍋子,伯父手裡是夾著的紙菸。伯母富富態態,衣著打扮看這就是城裡人,架著一副眼鏡兒,和顏悅色的,給人的感覺是有知識、有涵養還可親可敬。蘭花姐姐已經長成大人了,文靜清秀,熱情奔放的,我最喜歡的就是聽她銀鈴一樣的笑聲。
吃過晚飯,同院的鄰居先後過來,我跟著姐姐叫“叔叔,阿姨”,好幾個孩子,比我大的小的都有,我又有了新的哥哥、姐姐、弟弟、妹妹。
人家剛走,蘭花姐就拉我跑進了我倆的屋,屋裡兩張單人床分別靠東牆西牆擺著,中間一張三抽桌,桌前擺著兩把木椅子,靠南,窗戶兩邊的牆角處有兩個木架子,上面分別放著一個柳條箱和帆布箱,“菊花妹妹,”蘭花姐姐叫著我,“東邊的床是我的,你睡西邊這床,靠我這邊的抽屜和箱子是我的,靠你那邊的你用,寫作業願意在外屋寫也行,願意在咱屋裡寫也行,我吧,原來是,放學回來先在外屋寫,吃完飯就到裡屋來寫。對了,中間的抽屜也先讓我用著,裡面鎖者我的小秘密的呢,咯咯”,笑著還衝我神秘的眨了眨眼。
“你倆在說啥呢,這麼高興?”伯母走進來,還拿著幾件衣服,“來,閨女,把你包袱裡的衣服跟這幾件都放你帆布箱子裡,零碎的就放你抽屜裡好了。”我解開包袱拿出換洗的衣服跟伯母過去,伯母說:“這箱子可有年頭了,大娘就是拎著這箱子進了這個家,以後就歸你用了,將來不夠用了,大娘再給你買個大的。好啦,時候不早了,又累又困了是吧?快睡覺,好好歇歇。”
想必是走了幾十裡山路累了的緣故,抑或是緊張的情緒一下得到放鬆,晚上,我睡得很沉很香。醒來天已大亮,惺忪著眼,我喊:“娘——”。
“醒了閨女,”